“二郎?”宋窈著突然出現的容玠有些驚訝。
他才從學堂回來,帶著一風塵仆仆,卻不顯狼狽,反倒有種滌過的從容優雅,只是眉眼落了三分冷。
容玠了一眼,不待從中解讀出什麼緒他便已挪開視線,不輕不重放開容老太太,譏諷似的挑:“祖母好大的氣。”
宋窈暗暗吃驚,容玠向來緒不輕易外,還從未對誰如此不客氣過,看來是真厭惡極了容老太太。
容老太太后退兩步,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當即怒火中燒,捂著口指著他:“不孝子孫!你竟對著你親祖母手?!”
張彩霞也一臉不贊同,但又著實有些畏懼容玠,一時沒敢出聲。
容玠恢復了往日的鎮靜,神淡而冷:“祖母言重了,孫兒只是瞧著祖母如此怒,恐傷子這才出手阻攔。”他說完便略不耐地挑眉,“不知祖母突然上門所為何事?”
容老太太還沒說話,宋窈輕地開口:“二郎,祖母是來討銀子的。”
“有你說話的份!”容老太太恨恨地瞪了一眼,又看向容玠,“你來的正好,且把每年的那五兩銀子給了。”
也是分了家后容老太太才生出些悔意,容玠考中了秀才,每月都有一兩銀子補,額外還有其他福利,若是沒分家,這些東西可都是進的口袋!
容老太太聽了兒媳婦慫恿,越想越覺得不值得,這才過來要銀子。
打的算盤倒不錯,卻沒想到今非昔比,如今的容玠可不是當年任磋磨的小可憐。
他角勾起冰涼笑意:“祖母這可是問錯人了,什麼五兩銀子?我可從未應承過。”
容老太太尖著嗓子不敢置信:“你想賴賬?!這可是你爹親口答應的!”
容玠點頭:“您也說是父親答應的,他老人家惦記著養育之恩要孝敬您,那無可厚非,可如今他人不在了,我又被分出了容家,這筆賬自然是不認的。”
他的態度也很明顯,和宋窈不謀而合,誰答應的你,找誰要去,他可不當這個冤大頭。
容老太太氣的一熱流直沖腦門:“你個沒良心的!讀了這麼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考上秀才就翻臉不認人,我容家怎麼養出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兒!?”
容玠角弧度慢慢落下去,看得宋窈心頭一跳。
他上前一步,對上那沉郁的眼神,容老太太和張彩霞忍不住心生退意。
“祖母應當是上了年紀,記不大好。”容玠語氣慢條斯理,眼神沉沉,“需要孫兒提醒一下麼?我進學祖母未曾出過銀子,反倒多加阻撓。”
“當初分家的時候,祖母也曾說過,我與兄長從此和容家再無瓜葛,甚至就連兄長去世,祖母也未曾前來吊唁。”
他眸冷若寒潭,語調卻很輕,“‘狼心狗肺’四個字,孫兒自認不敢當,祖母覺得呢?”
容老太太一,一臉驚駭地著他:“你!你!”
容玠退開幾步遠,眼神輕飄飄的:“祖母慢走,孫兒就不送了,才下了雨地上,祖母回去路上可要小心些。”
說著,那扇門便在眾人眼前闔上。
容老太太氣的兩眼一翻,險些當場暈過去。
村民們不由唏噓,不過這事兒也確實不怪容玠,容老太太當初是怎麼磋磨孫子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人家得勢又想來占好,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眾人目鄙夷瞧了眼容老太太,尋常人家里出了讀書人那都是當金窩窩捧著的,也就這老太太目短淺,蠢的沒邊。
……
眾人散去,宋窈抬眼看著面前的人,猶疑片刻還是忍不住道:“二郎,你沒事吧?”
容玠抵著門,垂眸立在影里,看不清臉上的神,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來,扯了扯:“讓嫂嫂看笑話了。”
“哪里的話。”許是聽了王翠花的話,宋窈突然覺得他也不容易,不由心生憐憫,“我往后見著主家那邊的人,不理會就是。”
容玠幽幽地看,冷不丁道:“嫂嫂不覺得我沒良心麼?”
這個世道,一個“孝”字下來便能砸死人,他今日的行為雖說占理,可傳出去到底讓人詬病。
可以說是離經叛道。
宋窈愣了一下,轉而笑起來:“我怎會這樣想?”
眼睫垂落,面容添了幾分黯淡,“這世間之事,本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看不到里面的辛酸,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宋窈再度抬起頭來,眼里多了幾分明快:“總之我們過好我們的日子,外人怎麼看,那是他們的事。”
容玠定定瞧了許久,倏地彎:“嫂嫂倒是看得開。”
宋窈挑挑眉:“這人活一世,可不就得看開些?日里在乎這個那個的想法,那得多憋屈呀!”
他愣怔片刻,緩緩點頭:“嫂嫂說的是……”
容玠眉頭忽地一蹙,捂著口悶悶咳嗽起來。
宋窈見狀連忙道:“快回屋里去,我去給你煎藥。”
扶著容玠在屋里坐下,轉去廚房忙活。
容玠抬眼看著忙前忙后的影,眼幽沉,緒莫辨。
他眼前又掠過容老太太那張臉,神冷漠下來,眼底添了一層翳。
*
宋窈一直待在屋里養傷,門也沒出過幾次。
六六和嘮嗑新出爐的八卦:【容老太太摔斷了。】
宋窈聞言有些驚訝:“什麼時候的事?”
六六:【昨夜里吧,說是起夜的時候腳摔著了,嘖嘖嘖,也是倒霉。】
宋窈輕輕皺了皺眉,不知怎麼,腦海里突然浮現容玠那張冷冷清清的臉。
興許只是巧合。
沒深想,收拾了東西準備進山里一趟。
如今已經行自如,得去采些草藥補家用了。
宋窈前腳拎著籃子出了門,后腳便有人得了消息。
男人神沉,在外面的半張臉潰爛發膿,格外猙獰,折下枝頭的花碾碎在掌心:
“守了這麼多天,可算是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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