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葵偏頭著。燭火里，的側華，青黛描畫的細眉蹙在眉心，憂心忡忡地擰一團，又慢慢地開了。

“小滿了吧？”換了輕松的語氣，“等你一道用膳呢。”

正殿里擺開了兩張桌案，鋪著進貢的云錦，上面擺滿各式餐點與致小食，在暖的燭下顯得味人。

兩人一道用過晚膳，姜葵坐在棠貴妃膝前，細細講起今日的遭遇，只避開了闖陵寢一事。

講了崇文館聽學、東宮摘蓮蓬、以及謝無恙的琴音，棠貴妃認真傾聽，時不時發表一句評論。講到夫子上課的容，棠貴妃補充了一件姜葵的三兄讀書時的糗事，兩人便一同笑起來。

笑了一陣，棠貴妃理了理姜葵的領子，對說：“秋日宴準備穿什麼？”

姜葵歪了歪頭：“我可以出宮去赴宴嗎？”

棠貴妃笑道：“當然。未來的太子妃娘娘，下月就要大婚了，定要在今秋長安城里最大的秋日宴上一展風華，那些世家子都好好瞧瞧，什麼是傾國傾城的人。你小姑我名長安的那一年，和你也差不多大呢。”

拍了拍手，道：“呈上來。”

兩位宮人推來一架桁，上方懸掛一套華服。

那是一件由十二幅蜀錦制的及踝長。長里層是雪白的綢襯，外側是奢華的蜀錦，面上米粒般大小的鳥雀以金線繡，繁復的裝飾圖案則以彩羽捻的細線織就。

層層疊疊的錦緞堆起擺，深深淺淺的如泉涌般溢出來。流水般的燭過半明的帔帛，照亮了最外層的緋重錦，面上的鏤金花鳥栩栩如生。

風吹影，袂綻放如同花開，靜待人采擷。

“漂亮嗎？”棠貴妃寵溺地著自己的小侄，“為你準備的，當作小姑送你的一份禮。你平日里鮮出門，總是穿得很素。我想著，秋日宴是你訂婚后的第一場宴會，總要穿得漂亮些。”

姜葵走上前去，手指過澤艷麗的布料，微涼溫潤的質挲著指腹。輕聲贊嘆：“好漂亮……我以往從未穿過這樣華貴的裳。”

棠貴妃笑著搖頭：“下月大婚了，太子妃的婚服還不知道要華貴多倍呢。”

“穿著去赴宴吧，”的聲音里含了一分驕傲，“咱們姜氏的兒，生來是要驚艷長安的。”

在兩位宮人的陪伴下，姜葵轉進殿去試了。棠貴妃注視著的背影，忽又想到自己是豆蔻時，天真爛漫，意氣風發，也曾經一襲華服，以一人骨驚長安。

獨自一人坐在昏暗的燭燈下，笑了笑，復又嘆息了一聲。

-

七月廿七日，曲江秋日宴。

華燈初上，曲江上畫舫連云，彩帆接天。

今年的秋日宴極有巧思，主人請貴客們乘坐小船，自岸邊起、劃往畫舫，一路穿越水爛漫，在燈火與月間悠然而至。

耳邊是竹簫鼓，眼前是湖秋，端的是一派雅致詩意。

烏木小船上坐著一位年輕公子，一頂白玉小冠，一深緋常服，一雙金邊烏皮靴。他倚在船艙，支著腦袋，傾聽江上樂聲。

“殿下，要到了。”十一手扶他。

謝無恙揭開一角紗簾，彎出了船艙，抬首見不遠畫舫上站立的。

站在無邊燈火里，穿著一件緋及踝長，滿頭烏發高高束起來，綰一個端莊的宮髻。煌煌燭描畫著人骨，勾勒出一幅明艷華的仕圖。

許多人圍著說話，有男有。他們前前后后地簇擁著，有的倒酒，有的搭話，有的湊得很近，像一團被花香招來的蜂群。

謝無恙擰了下眉。

畫舫上的人恰好回過，見了劃來的小船。

仿佛察覺到了他的目，靜靜在人群中朝著小船一拜。水微漾，那一拜的影子從燈火中投下來，長長地、落在斑斕的水面上。

謝無恙立在船首，遠遠朝回禮。

漫天星辰的，無聲灑落在兩個作揖的影子上。

謝無恙的心忽然好了。

“殿下？”十一問。

“沒什麼，”謝無恙輕輕笑了一下，“去赴宴吧。”

第15章 陣

◎人如劍！劍如人！◎

姜葵在畫舫上見謝無恙的時候，正被邊的人群弄得心煩意。

以往赴宴時的份是將軍府病弱幺，常常獨自在角落里默默吃茶。這一回，以準太子妃的份赴宴，半個長安城的世家貴胄都在向搭話。的父兄前往另一座畫舫上會見友人去了，留在一眾貴之間際攀談。

夸贊貌的，祝賀訂婚的，前來介紹的，朝而來的人絡繹不絕，流的羅綺幾乎晃暈了的眼。甚至有一位新科進士湊了過來，高聲要求為作詩一首。

一面微笑行禮，一面在心里罵罵咧咧。要不是為了查推落水之人，下一刻就要裝病逃走。

恰在此時，察覺了自遠方而來的一道目。

轉，見從烏木小船里探出的年輕公子，從那一團深緋里認出了謝無恙。那是屬于皇太子的，已經見過兩回。

于是在人群里朝他一拜，仿佛照應著在白玉階前的那個回禮。

人群安靜了一剎那。這對未婚新人隔著影漾的水面彼此作揖，漫漫晚風從這頭涌向他那邊，似是一種無言的脈脈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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