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只看到綠綺一人。
綠綺輕笑道:“夫人,二公子已經在門外了,我同你一起出去吧。”
施菀“嗯”了一聲,沒讓自己出一分的失。
原本以為陸璘是來了這里等,但再一想,的確是自己多想了,陸璘向來就是清冷的人,對誰也不會這麼細致與熱絡——當然,除了王家,但那畢竟是他的恩師……
腦子里來來回回想了許多雜無章的事,等到出了大門,便見門外停著掛了陸府燈籠的馬車,車外沒見陸璘的人,可見他已經在馬車里面了。
收了心緒,緩步走到馬車下。
綠綺開車簾,陸璘果然已經坐在里面。
頓時垂了目,由錦心扶著,連呼吸都盡量維持著平靜,慢慢進馬車,小心地在馬車坐板的一端坐下,聲道:“夫君。”
陸璘在馬車看書。
一豆綠圓領袍,銀白頭冠束發,整個人淡雅得如云邊皎月,不必有多的裝飾,便勾魂攝魄。
他沒有馬上回話,隔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卻不由皺下了眉頭。
“你可記得,爺爺才過世兩年?這樣華麗打扮,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他看著問。
施菀一抬眼便見到他目中的不喜,不由張,連忙道:“我見大嫂上次也……”
話未說完,便看出他更不高興了。
于是明白他的意思:別人是別人,自己是自己,為什麼自己的事,要扯上別人?
但他并不知妯娌間是會有比較的,旁人也會因此而更看低。
遲疑半天,最后認錯道:“是我顧慮不周,那我去換一服?”
說罷,連忙起下去。
陸璘看著影,言又止,最后無聲嘆了口氣。
施菀回房換上那米的服,剛要走,又在鏡中發現自己的金步搖與服不搭,便急急忙忙拆下,換了只平常戴的玉簪。
那玉簪其實稍顯簡單,但怕陸璘等得不耐煩,便不再磨蹭,上玉簪就又小跑出門去。
再上馬車,陸璘只看了一眼,并未說什麼。
但只是那一眼,施菀便知道,這服他也是不滿意的。
或許是太素了吧……
想解釋只有這兩服能選,但他沒問,不知怎麼開口。
馬車啟程,車因兩人的沉默而安靜。
陸璘低頭看著書,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偶爾悄悄抬頭去看他。
他的手,修長而白皙,放在藍的書封上,如畫般惹眼。
他的臉比他的手更白,目似朗星,鼻若懸膽,臉上每一寸,都幾乎照著書上“面如冠玉”、“神俊朗”來長的,惟有那一雙劍眉,給這一張溫潤的臉平添了幾分凌厲之氣。
似是坐得太久,他換了個姿勢,不經意間,膝蓋往這邊多移了幾寸,與的膝蓋堪堪到。
他渾然不覺,而不由呼吸一滯,再看他,都忍不住攥了手。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狹小的空間,張,無措,而歡喜。
直到突然想起來還有事。
小心看著他,然后一邊將一只吊墜拿出來,一邊輕聲問道:“我不知道去看那位夫人要送什麼禮,就準備了一只小吊墜,不知是不是合適,你看看……”
“不用,禮品我已讓綠綺準備好了,就在你旁。”陸璘看著手上的書,隨口道。
施菀轉過頭,才看見馬車放著兩只禮盒,一只大一些,應是他過去要上禮薄的大禮,另有一只小些的,大約是給去送給剛出生的千金的。
手將那只小禮盒打開,發現是一只小巧的玉兔。
一瞬間,又驚又喜,幾乎要出來:自己準備的,和他準備的,竟是同一種東西!
今年是兔年,那小千金屬兔,而那一家也是清流之家,好風雅,自然不會喜歡金銀之類的東西,見邊有一只玉兔吊墜,便拿了準備去送給那小千金,沒想到陸璘拿的也是一只玉兔。
只是,因為他邊東西可選擇的更多,可以拿個更大的、更致的玉雕。
陸璘低頭看著書,并未看到雀躍的神和手中著的玉兔吊墜,而看他半晌,沒想打擾他,默默將吊墜收了起來,獨自咽下滿腔的歡喜,心中甜得好似喝了一大罐。
他在看書,在看他,悄悄地。
今日只算半個晴天,太一會兒出來,一會被擋在云層里,而馬車四周都用帷慢罩著,當云層遮住太時,馬車便稍顯昏暗,只有馬車側邊的簾子被風起,才會又亮一些。
擔心他眼睛熬得累,便在風再一次起車簾時手將車簾住,假意往車外看,其實是讓他那兒亮一些。
果然,陸璘看著看著,漸漸便不再將書離得那麼近了。
他看的書名《河防通議》,施菀想了很久,覺得這大概是一部講水利相關的書。
原本只認識幾個平常的字,以及多數的藥名、病名,后來嫁了他,知道他是京中最有才學的名門公子,自己與他相去甚遠,便拼了命的學字、看書,幾年下來,識了許多字,讀了《詩經》、《論語》、《史記》這些據說每個讀書人都知道的書,還試著學寫了幾首詩,雖然自己知道水平很差,但總歸是比以前好了一些。
可就算看了這些書,卻還是一點點都不了解他看的這本書……只是猜想,他心中一定是存了大志的吧,想真正為社稷做一些事、為百姓做一些事,如傳說中的大禹那樣,要不然明明寫些策論之類的文章就好,為什麼還會看治水的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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