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碼頭回來后,剛坐下準備吃早飯,熬了一夜的宿子約也被妹妹換回來了。
宿子約清瘦勁,一派江湖俠的朗之風。縱然通夜盯梢熬到兩眼泛紅,卻也不見半分疲懶。
他抱拳執禮:“大小姐,昨夜州牧府一切如常。”
“那就好。坐吧,小梅今早熬的蓉粥,”云知意笑著指指旁邊的空碗,“眼下我這宅子人手,委屈點兒,自己手。”
給祖母的信還在路上,京中再快也得下個月才能派出大批可靠的仆婢與護衛來照應。近期這宅子只有婢小梅領著幾個小竹僮在忙前忙后,有吃有喝就不錯了。
宿子約畢竟半個江湖人,沒那等生慣養的做派。謝過云知意后,便落座進食。
兩人正吃著,小梅匆忙來稟:“大小姐,二爺和霍家大爺一道來了。”
“我二弟?霍奉卿?”云知意皺眉,“他倆來做什麼?”
小梅答:“二爺說來功課。霍家大爺則說,您之前托他辦的事出了點岔子,需與您當面談。”
“我托他辦什……”云知意突然住口,猛地瞠目,“趕讓他進來說!”
薛如懷?!莫非是薛如懷那邊出什麼岔子了?!
第十章
“薛如懷那邊出了岔子”,這消息將云知意打了個措手不及,當下也沒過腦子,口就吩咐小梅將霍奉卿與言知時帶過來。
待小梅領命而去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
哪有在飯廳見客的道理?
更要的是,上輩子霍奉卿最終進了州牧府,還極得州牧盛敬侑重用,了當時最讓云知意頭疼的對手之一。
“霍奉卿太聰明,黑市賭檔這事沒結案之前,不能被他發現我邊有你們兄妹在。”
云知意火速放下碗筷,顧不得儀態,站起就大步往外去。
“子約,立刻回房去,別出來。哦,桌上收拾一下,別被人看出端倪。”
“是,大小姐。”
雖說宿子約并未完全明白云知意的顧慮,但他辦事向來讓人省心。
他迅速將自己坐過的長凳歸位,收走自己方才用的碗筷,連桌面上的細微痕跡都清理得干干凈凈。
待他悄然退出飯廳,那張桌子看起來就是只有云知意一人坐過的模樣了。
——
小梅領著霍奉卿、言知時從前廳出來,走到半道就與云知意迎面相逢。
云知意笑看小梅一眼,見微微頷首,心中便落定一半。
小梅是從祖母跟前過來的人,雖年紀不大,在邊也才三年,但穩妥可靠。即便事前沒有特別吩咐,小梅也是個管得住的。
面對霍奉卿與言知時疑探究的眼神,云知意行了主家禮,道:“先時我也沒過腦,小梅走后才想起,在飯廳會客實在失禮。”
霍奉卿以常禮還,淡聲道:“正巧我急著出城沒吃早飯。”
“小梅今早替我熬的蓉粥,”云知意笑笑,“若不嫌棄,那就一起湊合吃吧。”
小時他倆還沒惡那兩年,常會帶些京中送來的好東西做伴手禮,隨父母去霍家敦親睦鄰,在霍家蹭過的飯不是一兩頓,霍家大人小孩兒與都不生分。
但在字帖事件過后,霍奉卿和的關系急轉直下,不愿自討沒趣,就很再去了。
雖說今后兩人必會各在其位,該防備的要防備,將來公務上的針鋒相對也不可避免,但云知意并不打算像上輩子那樣與霍奉卿鬧得太僵。
“多謝。”霍奉卿從善如流地應了。
言知時吊兒郎當咧,眼底卻并無笑意:“我看著怎麼像是長姐反悔了,不舍得讓我與霍大哥蹭飯,這才急著出來趕人呢?”
云知意當然不是出來趕人的。
若真傻到將這二人又趕回前廳,別說霍奉卿,就連言知時這小子都會起疑。出來只是稍作拖延,以確保宿子約能從容離開飯廳而已。
“我來迎的人是霍奉卿,”云知意冷冷看著他,“失口說出在飯廳待客很沒禮貌,我出來相迎致歉是正理。你做弟弟的不幫著安客人,在旁邊怪氣什麼?”
“長姐息怒。我錯了,我天生欠。”
言知時很識時務地認錯,又奉上一卷紙張:“奉父親大人之命來功課。這是我半個月來每日練的字,恭請長姐審閱。”
他們姐弟之間一直都這麼奇怪。
從小到大,言知時總喜歡在激怒云知意的邊沿試探,但只要云知意冷下臉,他就會立刻裝乖。
從前云知意不懂,后來與他沖突愈發尖銳,才逐漸明白自己的存在對他造了多大力。
為了多得點母親的重視,事事力求做到最好,對言知時、言知白也頗多約束督促。
后來見他倆著實不像能大的樣子,更是主替父親分擔家中事,儼然將來要繼承言家的架勢,他倆當然會懷著“長姐會霸占家業”的忐忑戒慎,種種古怪都是本能反彈罷了。
“小梅,你帶二爺去廚房看看想吃什麼,就著食材現做。”
說來有趣,這一家三個孩子,最理當氣的云知意卻并不挑食,若合口味就多吃,不合口味就吃,絕不多話。
但言知時、言知白兩兄妹多得母親慣縱,從小吃飯就有諸多要求與食材忌,麻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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