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刻,隨我起赴州。”
“弟子領命!”
“……”
著同樣道袍的弟子們目不斜視,魚貫而出。
晏秋白居於最末,向著氣得瞠目結舌的袁滄浪又禮數周全地行了一禮,才轉離開。
幾息後。
“反了反了,全都反了!”袁滄浪也不去攔,他原地抖了兩圈,出符紙,筆疾書地開始給他掌門師兄寫告狀信去了。
《州鬼蜮(十八)》
夜裏,時琉是被一片嘈雜聲音驚醒的。
石榻上,時琉睜開眼,但一未,而是豎耳聽著把自己吵醒的雜靜。
聲音從囚室外傳過來。
聽距離,約莫在牢廊的另一頭——靠近瘦猴和符元做牢頭的那兩間大牢房。按瘦猴傍晚所說的,兩邊應該是計劃好了什麽行,要一起在清晨被新州主派來的人帶離鬼獄前,突破出去。
時琉也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把握。
尤其是這鬼獄製,對外修者,對卻又非要修者才能破……
時琉正想著起,忽然一停。
下一息,有些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這間小牢房的鐵窗,準確說,是掃過那麵窗子所在的外牆。
——天生質緣故,從第一次進鬼獄,就看得到這鬼獄製的靈力流,且無比清晰,分毫畢現。
可沒有半點修為,即便看得見也不著,更斷不得。
然而今晚,就此刻,在的知裏,那陣法製竟不複存在了!
就像被什麽偉力抹去,灰飛煙盡,丁點痕跡都未存留。
鬼獄製,竟然真破了!
即便是時琉經曆過大起大落的心,此刻也忍不住麵驚喜,立刻從榻上起,抑下激得快要從口跳出來的心,低頭去索藏在藥草堆裏的那塊錐形石杵。
一邊將石杵收起,時琉一邊思索。
牢房外牆的窗戶極小,纖瘦如也不可能爬過;而外牆牆壁又十分厚重,短時間無法鑿穿。
想要離開鬼獄,還是要走那唯一的進出通道。
牢廊裏,正響著時遠時近的雜音。
慘,嘶吼,怒罵,哭喊……
蕪雜不一。
時琉慢慢從製已破的欣喜中鎮靜下來,心裏微涼。
——
若真按瘦猴和符元兩間牢房犯人們的計劃,製破除後,隻需要綁了獄卒,打開鬼獄牢門,便能離開了。
那樣絕不會鬧出現在這麽大的靜來。
如此聲音,必然是計劃有哪一環出了問題……
時琉還未想出因果,忽聽得囚室外極近的一聲響。
像是什麽人踢到了牢廊裏的石頭。
“…!”
時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口。
顧不得多思,快步跑向牢門側牆,背抵住。
嘩啦的鎖鏈聲跟著響,時琉暗惱,咬看了眼腳踝間的那條沉重鐵鏈。手抵在腰側,握著錐形石杵的手心裏冒汗。
“咚——”
時琉麵前的牢門忽然被一腳踹開。
木門重重砸上另一側的石壁,卻沒有人影第一時間進來。
著被對麵空的石壁撞得彈回的木門,時琉瞳孔,突然慌忙退後——
幾乎是同時,牢門外一隻壯的手臂憑空朝麵前探來。
好在時琉反應及時,躲開了這一下。
可鐵鏈聲音再次準確地暴了的位置——牢門外,有人狠發笑,大步踏了進來。
“好久不見啊……”
符元那副黑熊似的軀,幾乎將牢廊裏石壁上的火把攔了大半。
背的臉上翳布,下來的那雙怒瞪的熊眼就更著噬人可怖的森,他死死盯著退到牆角的纖細,呲開森白的牙:“醜八怪?”
“……”
時琉咽了下口水。
黑熊已經走進來了,被阻攔的燈火拓下,讓眼底將他模樣映得分明——
最早探進來的那條左臂壯,虯結,而與之對比驚駭的,他的右臂塌塌地垂在肩膀下,像是被扭了麻花的枯槁樹幹,著扭曲又詭異的駭人。
時琉記得那是誰做的。
符元自然也記得。
他麵孔上滿是猙獰怨毒:“護你的那個小子,我是收拾不了,但你,我一指頭都能碾碎。”
時琉退到牆前,已無路可退。到此時,反而眼神平靜得近空白。
“你不是和瘦猴合夥,要破牢嗎?”
“破牢?哈哈,哈哈哈,”符元笑著近,聲音兀地仄,“那哪有碎你重要?至於瘦猴,要怪就怪他眼瞎,喜歡誰不好,偏要喜歡你這麽個醜八怪!”
“……”
時璃眼睫微,手心裏攥著的石杵疼了自己。
而符元已然出他壯左臂,一拳就要掄下來,變態似的笑咧在後:“我先送你去見他——咯…咯……”
時琉隻來得及看見一道紅。
然後是,“噗呲。”
一個極輕的聲音。
最後,什麽東西噴灑過麵前,其中一道細長,濺在頸下。
時琉僵著,下意識抬手了,低頭去看。
鮮豔的刺目的。
不是的。
而下一息,符元定格的笑臉僵著,向旁邊倒了下去。砰的一聲,砸得整座小牢房好像都晃了晃。
也可能是時琉自己晃了下,虛地靠在後石壁上。
符元倒下讓出的麵前,老獄卒垂下握著利刃的手。
他仍咬著那個煙鬥,懨懨了麵蒼白的孩一眼:“沒事吧?”
“……”
時琉張了張口,沒能出聲。
於是迫著自己點下頭。
不是第一次見死人,但確是第一次看一條鮮活的生命如此迅疾地消逝。
知道人的是熱的,可不知道它從裂開的管噴濺到皮上,會是灼得燙人一般的溫度。
像熔漿,像噬人的烈焰。
時琉用力深吸了口氣,好像要把所有刻骨的恐懼從裏出去。
這樣反複幾次,孩慢慢平穩呼吸,仰頭向老獄卒:“其他人,怎麽樣了?”
老獄卒似乎有些驚訝。
拿下煙,打量了麵前幾息,他才耷下眼皮,在牆磕了磕煙鬥,“這廢自己投靠了老八,他們計劃提前了。”
時琉有所意料,但還是心裏一涼。
老獄卒:“你要是還走得路,就去那頭看看吧。”
時琉慌忙抬眼:“他還好嗎?”
“那小子,能的,老八最後就折他手裏的,”老獄卒知道問的誰,眉頭糲地擰起來,“不過他傷太重,人不行了。”
“——”
時琉隻覺得腦袋裏嗡的一下,再顧不得,快步跑出了牢房,沿著晃昏暗的牢廊朝另一頭跑去。
老獄卒沒再說什麽,最後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符元,吧嗒了下煙,就走進牢廊裏。
的影已經消失在牢廊後的拐角。
老獄卒皺著眉跟上去。
今晚鬧得厲害,新州主責怪下來,必然是一場禍事。倒不如收拾完這殘局,明天一早,他就帶著那個小丫頭離開。
這幽冥偌大,總歸——
“噗!”
一道冷意來得突然。
煙鬥從老獄卒的前掉下,跌在地上,裂開了。
老獄卒僵了兩息,緩緩低頭,看見從心口探出來的冷白的刀尖。
後,有個悉的聲音托住了他。
“您老可真是辛苦,大半夜還要來幫?”
“姚義……”
老獄卒捂著心口,黯淡餘瞥見了從側天井口的拐角裏,顯出影的年輕獄卒。
他瞳孔放大,聲音僵:“你會…修行?”
“是啊,”年輕獄卒猾笑了,得意湊近,“我瞞得好吧?”
“為…為什麽。”
“為什麽?”
姚義靠近,翳蓋上臉,他眼神兀地狠,“你真當我傻,看不出這兩年你護著這小雛鳥跟護犢子似的,怎麽,你那個早死的孫兒和很像嗎?”
“——”
老獄卒目眥裂,然而卻已經說不出話來,沫從他張開的口中滲出。
姚義見狀,更笑得難以:“反正今夜過後鬼獄也就不複存在了,你是被的囚犯所殺,與我無關。至於我,勉強繼承你的財帛,還有你護著的小丫頭,再平複——居功甚偉,還能盡用那個小人……”
姚義森說著,刀。
他剛要再補一刀,卻見麵前老獄卒猛地吐了口,脖子一歪,白眼翻了上去。
“這就死了?”
姚義冷哼了聲,嫌棄地把人扔到地上,“老東西,真短命。”
與此同時。
牢廊最東邊的大牢房裏,橫滿地。
時琉跪在牢門不遠的牆前,著手指捂住瘦猴似的年頸下的那道傷。
差不多的傷口,比符元淺些,流得也慢些。
可時琉知道,那不是因為傷有得救,而是已經沒多可流了。
上的傷再次被咬得刺痛,可能破了,卻顧不得,眼淚模糊地從隨拎來的藥箱裏翻找止的藥瓶。
孩聲音得厲害:“你等等,再等等。”
“別…別找了,”歪靠在牆,黑皮年艱難地扯了扯角,“你看我眼……醜八怪,你再、再看我一眼。”
“……”
時琉眼淚模糊得視線都恍惚。
死死咬著,轉回來。
影碎的視線裏,滿汙的瘦猴艱抬手,在慌忙出來扶住的手裏,他慢慢,一點點,小心地展開。
躺在他掌心的,是編了一半的手腕花環。
幾朵皺的小花,有的已經枯死了。
時琉認得出來,那是他每回打贏了、做了牢頭,去天井口禍害那些好不容易才從石頭裏掙紮出來的小草結出的花。
那花每次都被他薅斷。
時琉最煩他了。
時琉低頭怔怔又空白地著那半花環,眼淚失控地往下掉。
“沒編好……”瘦猴看著孩那張慢慢暗下,慢慢藏進黑暗裏的臉,聲音也低去,“等我明…明天……好不好……”
花環墜落。
掉進了他下淌開的那一灘裏。
細碎的雪白的瓣,慢慢染了紅。
時琉低頭,泣不聲。
不知多久。
哭得昏沉的時琉忽然聽見了一聲讓頭皮發麻的笑,就在後不遠的牢門外。
“唷,老八都讓他們弄死了,這群崽子,夠狠啊。”
“——!”
時琉一抖,回頭,見了牢門口的姚義。
他正死死盯著,眼神像看見獵後吐著信子的毒蛇。
人不寒而栗。
時琉臉刷白。
在鬼獄活了三年,清楚姚義對抱著不可見人的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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