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陛下畢竟是陛下，他雖對燕王此舉十分震怒，但他還是瞬間調整了心態，笑著對李珺喬說，“難為你年紀輕輕，能有這一份心意，就如你所愿。”

“黃申，把朕的印璽取來。”

陛下邊的一個宮人馬上捧來一個托盤，上面文房四寶俱全，另有一個雕刻龍紋的木匣子，想必里面之便是玉璽。

他拈起筆桿沉思片刻，然后在詔書上寫了幾行字，再親手蓋上了印。

只見陛下抬手招來黃申，讓他把詔書到李一白手中。

李一白不明所以，狐疑地接過了詔書，向陛下的方向。

陛下示意他把詔書打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逢天災連綿，民不聊生，幸得江南李家傾囊相助，共度時艱，念及李家滿門忠烈，特賜筆牌匾一面，以彰其報國之心。”

“另李家長房嫡次李珺喬，措置裕如、進退有度，且事親至孝，實為為人子之表率，特冊封其為和孝縣主，世人效之。欽此。”

李一白拿著詔書，雙手都在抖，他自覺能洗嫌疑已是僥幸，今突蒙圣恩，心不七上八下。

他連忙推辭說，“陛下不可，小何德何能......”

陛下卻擺擺手，“整個江南的百姓都因此事為你求，萬名表昨日就送到了朕的案前，可見你平日頗得民。而且一路上你家兒隨行上京，歷經磨難，卻始終未曾卻步，世人有目共睹，和孝縣主之名，實至名歸。”

“朕不過是表彰有功之人，你們若要推辭，世人豈不是誤會朕忠不分、知恩不報？！”

李珺喬連忙謝恩，“民卻之不恭，叩謝皇恩浩。”

“另有一事，剛剛民和家父商議過，祖母李太君臥病在床，心中必然掛念，愿請即日啟程返回江南，以安李家眾人之心。”

陛下聞言一愣，他遲疑了片刻，還是把話問出口，“太君......可好？”

陛下的神十分復雜，有關切的分在，但更多的卻是愧疚，甚至他眼底的憂傷都一覽無。

李珺喬聯想到當日李太君曾代過，陛下見了那方手帕必然會見，馬上敏地猜測到李太君和陛下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事，要不然陛下的神不會如此古怪。

但此時明顯不是尋究底的好時機，于是李珺喬直接回道，“祖母驚聞家中噩耗，痰氣上涌以致臥病不起。但只要知道現在雨過天晴，想必很快就會藥到病除，陛下不必憂心。”

陛下聞言點點頭，讓宮人把手中的帕子還給李一白手中，嘆了一口氣說，“回去以后，替朕問候李太君。”

隨后他命黃申往藥房取來一盒千年雪參，讓李珺喬一并帶回去。

李一白父兩人此時只想盡快離開此地，收好了詔書和千年雪參，叩謝了陛下恩賜，便馬上離宮，一刻都沒有耽擱。

出宮后，李珺喬婉拒了陛下親派的護衛，用僅余的兩套換了些許盤纏，雇了輛不顯眼的馬車，特意囑咐馬夫走小路，立刻就往江南趕。

直到看到馬車飛馳出了城門，李一白父早已如同劫后余生，心境和往常大有不同了。

“喬兒，你是什麼和為父心意相通？竟知道我心中的打算？我記得我從未向你過半分。”

李一白終于忍不住，把心中的疑問出口。

李珺喬知道他遲早有此一問，便說道，“

陛下一直有意對茲國出兵，但連逢天災，即使多次增加百姓賦稅，國庫依然不敷支，李家富貴天下皆知，如果可以得李家之財，陛下攻打茲國就能有足夠的糧草。”

“陛下對李家志在必得，即使我們自證清白，也不可能把這些早已運送到京城的財安然無恙地帶回江南了。”

李一白饒有意味地看向李珺喬，問了一句，“此話怎講？”

李珺喬繼續說，“只因這筆財已經在天下人面前了眼，返回江南的路途遙遠曲折，各方豺狼虎豹必然覬覦，到時候遇上假兵也好，真劫匪也罷，不僅護不了錢財，或許我和爹爹都要因此喪命。”

此時李一白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頻頻頷首，顯然對李珺喬的答案十分滿意。

他沿著李珺喬的話說下去，“當日查抄的錢財房契，陛下已經完璧歸趙了，要是在中途丟失，或被歹徒劫了去，那只能怪李家父保管不善，與朝廷沒有任何關系了。”

李珺喬和李一白相視一笑，此刻兩人不像父，更像共患難的知己，在逃出生天以后的促膝詳談。

“對了，那萬名表又是怎麼一回事？”李一白突然想起一事，便一同問了。

“這抄家滅族之事，最怕朝廷就做了，所以要想保李家安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整個江南的百姓都知道，礙于言論的力，陛下總要給大家一個說法，絕不能按心意行事。”

“那萬名表是兒在進京之前籌劃的，原本沒想到能集到如此多江南百姓的簽名，但大概是爹爹素有賢名，所以那些百姓都鼎力相助，兩天就集齊了。”

李珺喬說這些話時輕描淡畫的，就像自己所做之事不過舉手之勞，但李一白卻震驚得無法言語。

良久，他才嘆息了一聲，“喬兒，說到底還是爹爹低看了你。”

李珺喬沉默不語，京城之事雖然告一段落，但李珺喬憂心的是接下來回到江南，還要應付府里的一地。

擔心日后涼凌國和茲國真的起了戰事，鄰近茲國邊界的江南只怕會首當其沖，雖然不愿無辜的百姓害，但也無力阻止陛下吞并茲國的野心，眼下只能見一步走一步了。

當父兩人潛回江南之際，陛下那邊馬上派人按照李珺喬提供的明細對查封的財一一清點，發現燕王私吞下的部分遠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燕王貪婪無能，陛下早已心知肚明，但念及兩人同屬先皇之子，陛下一直多加優待，但他這次實在做得過分了。

當日陛下苦于糧草之事，是燕王主提出這個法子，還央求陛下把這事給他理，他必定不會讓陛下失。

沒想到他背后打的居然是這樣的主意。

經過此事，陛下把這些年來燕王經手過的事務都查驗了一番，從中發現更加嚴峻的問題。

燕王不僅染指國庫里的財，還私下讓地方員盤剝百姓，克扣賑災糧食，因此他所管轄范圍下的地方哀鴻遍野，百姓對朝廷多有怨言。

燕王非但不去安百姓，反而變本加厲，尋常百姓如有微言，輕則遭牢獄之災，重則丟掉命，久而久之，大家雖然敢怒不敢言，但積累的民怨卻有增無減。

陛下怒極，不僅讓燕王把這些年吞并的財盡數補全，還剝奪了他掌領的職位，當著滿朝員的面，痛斥了一番。

無論燕王如何求，陛下就是不松口，他的所有工作，全換了另外的員接管。

當地百姓聽聞此事后，無不拍手稱好，只是無人知曉，這正是李珺喬送上的大禮所致。

原意不過是想讓始作俑者經一番小懲大誡，沒想到卻意外拯救了一方百姓，這也算是誤打誤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