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潯坐的晚班飛機回的南城,不得不承認姚達這小子貌似有一些「勵志講師」天賦，陳潯下飛機的時候，有瞬間的恍惚,怎麼一衝就買了最早的飛機回來了？

「咱家有一陣子沒打掃了也沒人住，就暫時住家，可以嗎？」

謝穎然看到兒子走神，用手肘懟了懟他。

陳潯點點頭：「嗯，好。」

反正他回南城的本意也不是想家。

蘇羨音的電話依舊打不通，他想起一個人來。

鄒啟然,蘇羨音的高中同班同學。

陳：【你知道蘇羨音家裏住哪裏嗎？】

對方回得很快。

7然：【？潯哥你幹嘛？】

7然：【有況啊你,不老實，問這個幹嘛？】

陳：【快點,你知不知道？】

7然：【我怎麼可能知道啊，我又不是什麼跟蹤同學的變態。】

陳潯扶著額,無語地薅了一把頭髮。

他為什麼會妄想鄒啟然有靠譜的時候。

可沒過多久,「不靠譜」的鄒啟然又給陳潯發了條消息。

7然：【哥請我吃頓飯不過分吧？我可是冒著被誤會的風險,幫你要來了地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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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羨音似乎回家回得不是時候，大抵是之前說不回家說得太斬釘截鐵，蘇橋沒想過會臨時改變主意。

「你那間屋子,空調位置沒裝好，水,牆都發霉了，你孟阿姨想著正好趁著這次刷牆把你房間稍微翻修一下，沒想到你改主意了。」

蘇羨音看著已經被搬空的自己的桌面,以及混的施工現場，點點頭：「沒事。」

「那我的東西……」

孟凡璇帶點歉意地笑笑：「桌面上的東西我全部裝進紙箱子了，就在你房間書桌桌裏,雖然上了膠布但估計還是可能有灰，書桌也暫時不能用了，可能要等裝修完再收拾了。」

蘇羨音抿抿，輕「嗯」了一聲，在書桌前蹲下，著紙箱的廓，又想起什麼，拉開屜書桌第二排的屜檢查。

打開一看，鬆一口氣。

還好，都在。

媽媽的照片、媽媽送給的禮、媽媽在生病期間還堅持給寫的信，還好，都在。

這些東西一開始散佈在蘇羨音房間的每個角落。

但後來，高三那年，孟凡璇和蘇橋正式登記結婚以後，默默地把媽媽的照片從桌上撤了下去，放在屜里。

蘇橋沒有對說過什麼，但能注意到，蘇橋將所有跟媽媽相關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只留了一張放在客廳的蘇羨音14歲時一家三口照的合照。

那張照片里，媽媽笑得很燦爛，還沒有被病痛折磨的，年輕又漂亮，是蘇羨音在臨終前一年裏從未見過的笑容。

那張照片從搬家前到搬家后一直都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可在蘇橋通知，他要和孟阿姨去領證之後的某一天，上完晚自習的蘇羨音回家，一眼就注意到那個位置上多了一張照片，是孟阿姨和爸爸的合照，沒有開燈，在黑暗的客廳里呆坐了很久很久。

然後回到房間，著媽媽的相片發獃，仍有時間流逝。

這是某種預兆，從今往後的生活將會變得不一樣的預告。

其實蘇羨音不是一直都耿耿於懷，只是選擇用自己的方式銘記。

媽媽也曾在給的信中告訴過，要往前看，要好好生活，要過好自己的人生，媽媽生病過後變得異常豁達，在信中還提到過：

[也許一年兩年，或者很多年後，你爸爸也開啟了他的新人生，有了新的人生伴，音音，也不要怪罪爸爸，人生真的很漫長啊，一個人怎麼走得完一生呢？是我失約不能陪你爸爸到垂垂老矣，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並不是我們倆想看到的結局。]

但蘇羨音不知道，媽媽沒能陪完爸爸走完人生後半程，到底是不是「他們都」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依舊記得那天晚上看到那個畫面時的衝擊，捂住，眼淚卻無聲地向下滾落。

傷心、憤怒、失以及很複雜的以當時的本就無法辨別清楚的緒，瞬間將淹沒。

也試過幫蘇橋開的，也許真的是因為媽媽的病痛而太傷心了又正好被朋友安，那個擁抱沒有任何意義。

可說服不了自己，不相信在有些人的解讀里，那個擁抱沒有一丁點背叛的含義。

不敢告訴媽媽，更不敢對任何人說，只是永遠埋在了心裏，為一顆永遠銘記的釘子。

……

蘇羨音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蘇橋和孟凡璇就站在門口。

很顯然，蘇橋看向的眼神有些約約的躲閃。

不是的錯覺。

因為蘇橋又變得異常沉默，三人站著誰也不開口，氣氛就顯得詭異。

孟凡璇打破僵局：「那羨音這幾天就跟我睡？讓你爸爸睡地鋪好了。」

「沒事的，我睡沙發就好了，我爸要是睡地鋪第二天腰就沒了。」

「誰說的！」

蘇橋同志這才回過神來，辯駁得很快。

「你就跟你阿姨睡，我睡沙發。」

「真不用爹，沙發那個長度也就只有我能睡得舒坦了，你們老老實實睡你們房間就行了，真的。」

蘇羨音晚上洗完澡就在沙發上躺好拿著筆電看劇，卻發覺一向早睡早起的蘇橋是在客廳晃來又晃去。

明顯有話要說，但他不開口，蘇羨音也就裝作沒看見，也不問。

到最後，還是蘇橋走過來。

他拿著自己的茶杯慢悠悠晃到沙發前坐下，先是不咸不淡地問了幾句蘇羨音的近況，之後靜默了一陣，一直小口小口啜吸著茶水。

人卻一直不走。

蘇羨音不得不把頭從筆電的屏幕後出來，問：「爸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蘇橋終於不扭了，朝著自己房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坐得離蘇羨音更近了點，低聲音說：「你怎麼不跟你阿姨一起睡，是不是心裏還是……」

蘇橋猶豫地看了蘇羨音一眼，才說下去：「還是不喜歡？」

蘇羨音苦笑：「我怎麼好意思讓長輩睡沙發啊，真讓你睡，你那腰得了嗎？」

蘇橋沒回答，只是說：「你爸我也還好，不至於那麼脆弱。」

蘇羨音只是笑，最後還是按下暫停鍵，將電腦收起來。

直直向蘇橋，說：「爸你有話還是直說吧。」

蘇羨音垂著眼睫，人看不清眼底的緒。

蘇橋嘆口氣，又坐近了點，猶豫開口：「最近……還想媽媽嗎？」

想啊，無時無刻，總是毫無預兆的，媽媽的笑容就浮現在腦海。

蘇羨音語氣很平淡：「還好。」

深陷進掌心的手指甲卻暴了的真實緒。

蘇橋沒發現蘇羨音的異樣，繼續說：「你要是有什麼不滿，有不喜歡的地方，就講出來，爸……爸肯定還是希你開心，希一家人和和氣氣地把日子過下去，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接的事，但……已事實，爸也只想儘力彌補你，滿足你的要求。」

一家人。

到底誰跟誰是一家人，誰又是局外人。

蘇羨音抿著，聲音有些發抖：「我並沒有什麼不滿。」

的不滿在15歲和孟凡璇初次見面時就表達過，只是蘇橋覺得是胡鬧，父倆也默契地再也不提這件事。

既然都默認要掩蓋過去的傷疤過日子，又何必要追問有什麼不滿。

「羨音……」

蘇橋一時語塞，又嘆口氣，搖搖頭：「算了，你早點休息，別熬夜看劇。」

……

蘇橋走後，蘇羨音的書久久沒有翻頁，心裏有點煩躁，升騰起一燥意。

於是起去廚房倒水喝，蘇羨音拿著水杯邊喝邊往客廳走的時候，路過自己原來的房間，看到一束打在自己窗戶上，還移著，看形狀明顯是手電筒照出的。

站定了，又看了會兒，確認這束不僅沒有消失，還繼續晃了晃，緩慢地走過去。

們家住在二樓，是老城區的老房子，窗戶裝的還是那種有玻璃，清晰度也不高，一開始只能看到樓底下確實站著一個人。

大半夜用手電筒照人房間，怎麼想怎麼詭異，蘇羨音手放在窗戶上，遲遲不敢拉開。

也許是底下的人看見了窗邊出現的人影，那人拿著手電筒似乎跳了一下，然後蘇羨音就聽見了悉的聲音。

「蘇羨音，是我，陳潯。」

真是見了鬼了，他以為自己是什麼電視劇純男主嗎？

蘇羨音平復了虛驚一場過後的心，才慢慢將窗戶拉開。

蘇羨音的房間窗口下正好是一盞路燈，路燈下，陳潯穿著一件黑衛，背著，髮間像藏著螢火蟲，仰著臉看向，笑意很淺，但笑容和路燈的調完全一致。

蘇羨音很難不承認這畫面令心跳加速。

陳潯拎了拎手裏的東西，說：「我買了學校門口的炒年糕，吃嗎？」

其實是了惻之心的，那廓太好，年的笑飽含真誠，那是追尋了很多年的，此刻卻像小太一樣守在的樓下。

換做以前，這場景會是今晚睡前循環播放的畫面。

可現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我減，謝謝你。」

世上是沒有後悔葯的。

陳潯將拎著炒年糕的手放了下來，又牽了角，說：「要……下來走走嗎？」

蘇羨音沒回答。

陳潯見不回答，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自己後腦勺，說：「我有話想對你說，下來嗎？」

「等著。」

蘇羨音說完，「咣」一聲關上了窗戶。

……

陳潯在房間樓下踱著步，拿著手電筒在地上畫圈圈玩，等的時間有點久了，他又把手電筒對準蘇羨音的房間窗戶照了照。

「什麼人！啊？」

陳潯聽到聲音，迷地轉過頭，看見一個帶著居委會紅袖章的大叔拿著大型照明燈直往他臉上懟，懟得他眼睛本睜不開。

大叔：「什麼人啊在那鬼鬼祟祟的，大半夜的在人小姑娘樓下幹嘛呢？」

陳潯用手擋眼睛：「我……」

「還不走？啊？再不走就跟我去居委會坐坐去。」

陳潯：「……」

他做夢也沒想到，蘇羨音讓他等著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