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晌午。

春香小聲問道，「已經到了飯點，外頭幫忙的婆子，咱們要不要留飯？」

外頭的雜草除了一大半，四間屋子除了小姐的臥房親自打掃過，其他的仍舊滿目灰塵，要將雪柳閣簡單打掃一遍，怎麼也還需要幾個時辰。

照道理來說，就該請這些婆子在雪柳閣用午飯，吃完了接著幹活。

可是，按著夫人今日的態度，大小姐恐怕自己都還沒得吃……

如錦上輩子雖然生在錦繡富貴之中，但人世故還是懂得。

下之是懂事以後最先習得的東西，畢竟份再尊貴，也只是個無父無母孤零零的小孩，若不懂得玩轉人心，難免要惡奴的欺騙和轄制。

笑著對春香說，「雪柳閣的午飯，大廚房要麼不會準備，就算送過來了，多半也只是些殘羹冷炙。這樣吧，春香，你再借我一些錢，拿著銀子去問大廚房買，多給一些也無妨，們總不會眼看著到手的銀子不要吧？」

春香有些猶豫，「大小姐，這樣……好嗎？」

倒不是捨不得錢，大小姐就算暫時窮一些，但等了靖遠侯世子夫人，問拿的這三瓜兩棗實在不值一提。

只是，人心都是貪婪的。

一旦大小姐開了這個頭，怕以後不論雪柳閣要什麼，都得額外花錢去買。

如錦沖笑了笑，「借你的銀子，今夜我就能還上。」

擺了擺手，「去吧！」

春香福了一，便就去了。

如錦看了看髒兮兮空落落的屋子，「昨夜太累，對付一晚也就過去了，但我日日夜夜睡在這種地方，是絕不行的。」

站起，撣了撣擺上的灰塵，步履輕盈地出了門。

自雪柳閣往南經過一座拱門再往東側便是松濤院。

如錦從小記就特別好，有過目不忘之能，雖說換了一子，但好在這些才能並沒有消失。

此刻，春香與講過的臨安侯府佈局，在腦海中平鋪地圖，而後，又忽然像活了過來似的，了立的。

篤定地沿著腦海中的路線走著，就好像這座府邸從前來過千次萬次一般，十分捻。

走了兩千六百多步，駐足停下，抬頭看到了松濤院的匾額。

漆金的三個大字，有些像三十年前的書法名家暉的手筆，但筆鋒雖然相似，力道卻微有不足，想來應該是仿的。

如錦眼眸微微了，看來臨安侯喜歡暉的書法，這倒是方便投其所好了。

暉是當初陛下給請的書法啟蒙老師，所以寫的字剛勁有力，氣勢恢宏，並無一般子擁有的秀氣和溫，反倒似男子崢嶸必現。

過往的經歷教會，不論要征服什麼人，第一步都需要與對方建立起聯繫。

對待心裏眼裏從未有過自己的「父親」，主親近，展現才華，只要足夠出，便就能喚醒他心的所謂父，讓他心甘願為自己的保護傘。

在周氏一手遮天的這座府邸，唯獨抓住臨安侯的心，才是反抗的唯一出路。

當然，這有個前提，必須是親生的。

上輩子也曾這樣討好過孔煊，但孔煊對這個大婚六月便出生的兒十分絕，就像是塊茅坑裏的石頭，本就不給一點。

如錦默默地祈禱，「希慕大小姐是臨安侯親生的！」

上前叩響了松濤院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材魁梧，目如炬。

他微微有些震驚，「是……是大小姐？」

居然第一眼就認出了。

如錦心裏悶悶的，人家都說兒肖父，看來長得可能比慕淑薔還要像臨安侯了，要不然素未謀面之人，怎麼能不必開口就知道是誰……

雖然這樣也側面證實了自己確實是臨安侯親生的，但一想到臨安侯那張比八仙桌還要方的面孔還有蠟蠟黃的臉，不由有些沮喪。

憂傷地說道，「是我。這位大叔，我想找父親。」

魁梧的大叔說道，「侯爺今兒有事，得晚上才能回來。」

他頓了頓，「大小姐若是要找侯爺，可以去正堂，這松濤院是侯爺理公務的地方，平素不讓任何人進來。」

如錦臉上出失的神來，「哦。」

形單薄瘦削，看起來十分弱，擺上不知道從何沾染了草籽，顯得有些狼狽。

魁梧大叔的眼神里出一不忍來，只是，侯爺確實不在，他便是想幫大小姐通報也無能無力。

他抿著就要將大門合上。

這時，如錦忽然出了細瘦的手臂，擋在了門之間，「大叔，我可以進來等父親嗎？」

眼神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我想進去等父親。」

趁著魁梧大叔愣神的功夫，就像是一條不溜秋的魚，微微一側，便從門中鑽了進去。

魁梧大叔愣了愣，「這……」

人都進來了，再趕人走不太好吧？畢竟是大小姐啊！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麼響起這樣的聲音。

理智還是服從了。

魁梧大叔幾乎沒有太猶豫就重新合上了松濤院的大門。

他對著如錦說道，「侯爺的書房確實是重地，不讓任何人進出，若大小姐非要在這裏等的話，只能在廊下，或者……」

指了指右側的耳房，「外頭太冷了，那是書庫，大小姐不介意的話，可以去裏面坐坐。」

所謂書庫，是指放置藏書的庫房。

大戶人家，尤其是書香門第，家中藏書眾多，堪比一個書樓，幾個書架本放不下。再說，藏書雖多，但主人的喜好不同，也不是每本書都有機會被挑選放在書房的。

如錦笑著說道，「那就有勞了。」

書庫不算很大，裏面堆滿了各種藏書的箱子，只有門口這塊地方是空著的。

魁梧大叔作麻利地搬了凳子小幾過來，還給沏了熱茶。

如錦連忙謝過，「大叔，我這不速之客給您添麻煩了，只是我實在有不得不見父親的理由，必須要在這裏等他。」

頓了頓，「等我見著了父親，會和他稟明緣由，絕對不會連累大叔您的。」

魁梧大叔的臉上表有些複雜，「大小姐，您先在這兒等著，我去做事了。若是有什麼需要，您喊一聲便是了，我慕良，府里的公子小姐們都我良叔。」

說罷，他轉便要離開。

「良叔！」如錦住了他。

從懷中取出先前周氏給的那個玉鐲遞了過去，「我初來乍到，需要用錢，良叔能不能幫我找個可靠的地方將這東西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