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殿下回來了!”外面傳來一陣小,隨即,有宮人稟報。
終于來了,紀婉青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起上前迎接。
用金銀線繡了如意吉祥紋的大紅緞簾子被挑起,高煦修長影出現。
他黑亮的眸子目深邃,掃過時銳意一閃而過,甚至帶了幾分審視。
一個照面,紀婉青心中了然,他必然是獲悉了不報,能以此得出不推測。
福見禮,高煦頷首,“不必多禮,起罷。”
他話語聽著與先前并無兩樣,只是卻多了一分疏離,小夫妻這兩日起來的淡淡表面溫,因為面對現實沖擊,瞬間已被消弭了個殆盡。
也是,二人充其量,也就是對陌生人罷了,高煦不信任紀婉青,亦然。
這一切與紀婉青所料并無兩樣,也不慌張,接過何嬤嬤捧上的一盞新茶,遞到高煦手里,微笑,“殿下,婉青有話想與你細說,我們屏退左右可好?”
高煦盯了半響,面帶微笑,眸清亮,態度落落大方,并無半分回避,他挑眉,“按太子妃的話做。”
張德海何嬤嬤等人得令,無聲魚貫退下。
室僅余下兩人,小夫妻分坐在小炕幾兩側,高煦雖不語,但氣場很足,氣氛立即繃起來了。
“殿下,”紀婉青直了直腰背,正道:“殿下,我有要事事告知與你。”
“嗯,何事?”
“皇后要挾我,要我為坤寧宮打探東宮消息,并在必要時,行不可告人之事。”
紀婉青選擇了單刀直的方式,直接了當將事說出,兩人并不悉,卻對此事心知肚明,現在迂回不但沒用,一不小心還很可能會有反效果。
一貫表現聰敏,高煦也不意外,至于紀皇后的謀算,賜婚前他便有了猜了個八九,因此他并未出言打斷,只挑了挑眉,靜待下文。
“皇后說,與太子不和,水火不能相容。”
在今天白日,紀婉青便已打好腹稿,如今徐徐道來,“說,若我協助坤寧宮打探東宮消息,事之日,便安排了我換個份另嫁。”
“那你如何作答?”高煦神依舊不變,但黑眸微瞇了瞇,溫和低沉的聲音聽著危險了幾分。
紀婉青直視他,毫不猶豫道:“我說,母親曾有閨訓示下,一不從二夫,既然婉青已歸了東宮,此生自不作他想。”
并非原生古代子,當然不會有此等迂腐想法,但這并不妨礙適時對太子表表忠心,畢竟也沒說假話。
果然,高煦很滿意,他端起茶盞,撇了撇茶葉沫子,呷了一口,“說得不錯。”
妻子對自己忠貞不二,話語擲地有聲,沒有男子會表現厭惡的。高煦觀紀婉青的表現,明顯沒有背叛想法,他神稍霽,“那皇后又有何等手段?”
據他對那人了解,對方既然出手,必定有了足夠準備,這事兒絕不會因為紀婉青拒絕而結束的。
有據老話說得好,世上最了解你的,往往并非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果然,高煦話罷,紀婉青便蹙起秀眉,“以我的胞妹要挾于我。”
俏臉沉了下來,將皇后晦的威脅話語復述了一遍,末了蹙眉道:“我妹妹出京抵達邊城后,曾給我來過兩次信,說一切如常,并無異。”
“鄭伯父袍澤亦無傳信抵京。”這就說明,鄭家還是風平浪靜的。
換而言之,紀皇后的人潛伏很深,危機雖就在左近,但恐怕短時間,并不能輕易被排查出來。
“殿下,我父母兄長已不幸亡故,世上僅妹妹一親,若因我之故,讓妹妹遭遇不測,他日九泉之下,我亦無再見父母兄長矣。”
紀婉青對妹妹是真實,話到此,難免真流,眸帶一黯然,傷痛意難掩。
“既然你如此看重胞妹,為何不答應?”高煦聲音聽不出喜怒,側目看向炕幾另一邊,目淡淡。
紀婉青倏地抬目,直直盯著他的黑眸,朗聲道:“我雖為子,但亦言出必行,既已起了誓決不背叛殿下,那豈有背誓之理!”
下頜抬起,話語擲地有聲,這麼一個剛子讓人贊賞,高煦掌擊節,“好!”
妻子從未打算背叛自己,一切坦言相告,這次談話取得了高煦先前預測的最滿意結果,他既然沒有失,便立即主提出解決方式,“你莫要慌張,孤立即派人往北,仔細查探一番,將人找出來。”
其實,早在剛被賜婚時,高煦便切關注起未來太子妃,以及邊親近之人,其中,便有紀婉湘。
先前,紀婉湘隨夫家一同離京,他底下的人也跟了過去,既是保護,也含有監視作用。
因太子妃位置敏,派出去的都是一流的好手,這些人技能滿級,手不凡且觀察力敏銳,跟邊城己方人接頭后,便安排了適當份,在鄭家周圍扎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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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這樣的況下,鄭家附近有什麼異常,絕對是瞞不過人的。現在問題來了,這些人每月的固定報,并沒有說發現不妥。
高煦并不懷疑自己屬下的能力,只是由此可見,皇后的人藏極深,很可能是收買了軍戶區的原住民。現在,面對這些最在邊城扎一代人的軍戶,排查難度相當大。
他蹙眉,“皇后與你說話時,話語可有些許端倪?”
“皇后很謹慎,言談間,并未涉及毫部署。”紀婉青苦笑搖頭。
其實,皇后最有竹的地方,就是這一點,哪怕紀婉青求助太子,在短短幾天的考慮時間里,這邊也無法查出什麼。
若紀婉青若真選擇這麼做,那所面對的局面將更加尷尬。妹妹出意外就不說,若是沒出意外,那也是黃泥掉,坤寧宮眼線的嫌疑將揮之不去。
這種況下,只要紀婉青是個聰明人,又看重妹妹,必然會選擇悄悄答應的,然后對皇后奉違,既敷衍了坤寧宮,又保住了自己與妹妹。
這就是皇后暫時的目的了,紀婉青不是真心沒關系,打算敷衍也沒關系,因為只要上了賊船,就有辦法慢慢迫使對方走下去,不得不越踩越深。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高煦凝眉,“你先敷衍著皇后,待孤將這危險排除,再做打算。”暫時只能這麼行事了。
紀婉青思索片刻,輕輕搖頭,“殿下,這并非長久之策。”這點二人心知肚明。
“我妹妹要在鄭家過日子,不能負累夫家太多。”否則多深厚的誼,也會被消磨殆盡。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昌平帝年不過四旬出頭,奪嫡不知要持續多久,這次麻煩解決了,還有下次,防不勝防,除非把鄭家徹底藏起來,否則無法治。
鄭家能答應嗎?
這當然不可能的,鄭毅需要建功立業,重新支撐門庭,下面還有弟妹需要家立業。這般麻煩不斷,恐怕時間長了,紀婉湘只能落得一個被忍痛休棄的下場,鄭毅不肯,還有鄭母在。
紀婉青若連累妹妹至此,他日九泉之下,如何還有面去見父母兄長?
“殿下,我貪心,既不愿背棄殿下,也舍不了妹妹,日間百般思量,得了一法。”紀婉青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了今夜談話的重點。
“你有何法?且細細道來。”高煦挑眉,有些訝異。
“殿下,我將計就計。”紀婉青目堅定,顯然對這計策已反復思量過,把握不小。
“既然皇后以胞妹要挾于我,迫我為其辦事并打探消息,讓我進退兩難,我何不將計就計。”
紀婉青挑冷笑,“我假意答應下來,為皇后打探一些清寧宮表面消息,實際則反深敵營,為殿下探聽坤寧宮諸事。”
“如此一來,既能解如今之危,又能徹底保妹妹一家日后安穩。”
諜中諜,計中計。
這是紀婉青思索了幾個時辰后,想出的唯一方子。
與太子婚不過兩三日,表面的和諧,本不足以托付信任。
況且,將自己與妹妹一家的命運,徹底托到別人手里,并不是一貫的行事作風。
太子是儲君,圖謀的是登頂大事,如今兩人無利益沖突,要他出手保護妹妹一家不難,只是日后的事難說得很,萬一發生變故,紀婉青并無信心讓高煦偏向。
這世上或許沒有永恒的,但卻有永恒的利益,紀婉青認為,讓自己有一些實際用,會遠遠比所謂夫妻分牢靠得多。
況且,太子現在確實只有一個人,那麼以后呢?誰能保證?
對比起把未來寄托于期盼,紀婉青更喜歡做兩手準備,把主權握在自己手里。
日后,只要從皇后一邊得到消息,給高煦帶來好,想必他也會樂意松手,將合適的訊息給,從而使皇后滿意。
此一舉共有三得,一來破了紀婉青目前困局;二來,紀婉湘那邊的問題,也一并徹底解決了。
三來,紀婉青在宮里,便算徹底站穩腳跟了,再也不復如今前恐狼后怕虎的局面。
最后一點很重要,太子目前看著倒還行,只是這一兩天功夫,誰能保證什麼。在宮外固然有父親留下的諸多心腹,但進了宮后,這些人力力便無法起到作用了,一道高高的朱紅宮墻,將皇宮外徹底隔絕開來。
退一萬步,就算太子肯始終如一偏向,依舊危機不。畢竟,后宮是紀皇后地盤,紀婉青一旦拒絕了對方,每日前往坤寧宮請安時,能出的幺蛾子多得去了。
總不能每天稱病。
不穩住皇后,本沒辦法進一步保護自己。
紀婉青白日想了很久,這諜中諜之策,為了妹妹一家倒是其次,更重要是為了自己。
“婉青無能,為殿下帶來許多麻煩,如今有了一個機會,可略盡綿薄之力,萬殿下準許。”
目灼灼,直視高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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