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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潮1980》 第23章 晾著

寧衛民並非沒有過的人,前世更是各類洗浴中心的常客。

但這回仍然是有「開了洋葷」之,真是泡了!

其實這並不奇怪。

一是他自打穿越過來,就沒有再泡過一個舒服的熱水澡。

他太久沒有過這種渾上下被熱水浸沒的放鬆,四肢百骸暢快的滋味了。

二是前世他去洗浴中心,也多是陪客戶,或和同行們一起。

那純屬醉翁之意不在酒,哪兒是為泡澡去的啊?

要麼做保健、要麼打麻將,要麼扎金花……

目的就是同流合污,以腐化墮落的方式拉進彼此的關係,好為生意做鋪墊。

所以多數況,池子里待不了多一會,就一起出去了。

還從沒專心致志的泡到位過。

差著時間可就差著火候呢,過一下水兒和泡個把小時能一樣嗎?

三是他過去泡澡,也純屬是盲目的瞎泡一氣兒。

他單純以為泡澡可以減、解乏,卻連「飽不剃頭,不洗澡」的道理都不懂。

所以經常是忙和了一天的生意去泡。

有時候因為應酬喝了不酒,肚子里卻沒吃多正經東西。

全不知道泡澡是個力活,需要人力充沛,吃飽喝足才行。

如此反倒是累上加累。

甚至偶爾還有過好幾次「暈堂」的況。

要說句不好聽的,他之所以能給自己喝穿越了,也許就是因為這種太不在意健康的生活方式。

總之,寧衛民和康德舒舒服服泡了得有一個小時。

師徒倆直到泡去了上的油泥,再打過了胰子淋浴。

覺得上皮鬆快了,脈徹底通暢了。

這才走到外間,圍上浴巾往床上一歪,晾著。

晾著還不是干晾著,茶晾了半天正好溫熱,各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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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把「盛公」的油炸糕拿出來,打開了,就著茶水,邊吃便聊。

給寧衛民的,裡塞著吃食,還支支吾吾的讚歎不絕。

「今兒這澡泡得,這舒坦。難怪老聽您說,澡堂子里泡一天,如同當回活神仙。我現在算明白了,這話果然不假。」

德用手紅撲撲的臉,咧笑了。

「這就神仙了?嗯,照你這麼說,這神仙好當啊。」

寧衛民知道老爺子在揶揄他呢。

可他臉皮厚,非但毫不介意,反倒賣上乖了。

「老爺子,您甭笑話我。我承認我就是沒見識。我也知道這其實沒什麼,只是我沒見過好東西而已。所以說,今後就得仰仗您了。還得靠您帶我多去這樣的好地方見世面才行啊。否則,我丟人現眼被人恥笑。您臉上也不好看不是?說破大天去,我是誰的徒弟啊?」

「哎,您還別嫌棄我。我是比不了人家清華的俱洗澡,北大的都會照相。可我總結出了人生功的三個要素。只要能做到位,前程就不可限量。一,堅持,二不要臉,三堅持不要臉。您說也巧了,寧某平生所長不外乎三項,一吃炸醬麵,二厚臉皮,三善於活學活用,舉一反三……」

眼瞅著越說越沒溜兒,老爺子聽了是哭笑不得,趕讓他打住,

「行行行了,你最擅長的是你這張貧。我發現你應該說相聲去啊,都不用學,說學逗唱天生通。」

跟著直起腰依靠在床梆上喝了口茶。

「甭逗悶子了,趁著這會兒清凈,

咱爺倆也談點正經事兒吧。」

「沒兩天我就得去上班了。今後這一個班兒就是十二個小時,早晚替。難免留你一個人在家。」

「所以有些話啊,要不跟你說一說,我還真不放心。」

這話口兒,那眼神兒,立刻讓寧衛民心裡打了個沉兒。

他直起了子,兩口把油炸糕嚼咽了,沒了嬉皮笑臉的神

「師父,有話您就吩咐吧,我聽著呢。」

德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這才點了點頭。

「缸里點燈,照里不照外。那我就直說了。」

「這程子你在垃圾場幹得順,通過換銅,捯飭表什麼的,錢沒掙啊。而且你掙來的錢,還是都買了郵票,見天兒的往那小箱子里藏。」

「見你每天都弄回來十七八張的,以我自己估,你手裡也有二百來張了。那就是一千多塊錢啊。所以我現在就想問問你的打算。」

「你買這八分錢的猴兒,到底買多是個夠啊?還有東郊垃圾場的營生,你想沒想過,到什麼時候該撒手呢?」

寧衛民聽了先是一楞。

等咽了口氣兒,想了想后才回答。

「老爺子,這麼跟您說吧,我就是手裡沒錢。要有錢哪,那八分錢的猴兒,有多我要多。對這東西,我是韓信點兵,越多越不嫌多。但凡我能看見的,只有手裡有錢能買,我就買。直到買到市面上見不著了我才肯罷休。」

「不過這事兒,您倒不用為我擔心。我不跟您反覆說過嘛,這種郵票他不比其他,發行量小,製作,又是第一個生肖票。絕對會升值的,而且速度會很快。我保準兒日後能輕而易舉從這上面掙錢,掙到大錢。」

「即使您不信我的,咱退一萬步講,那郵票不也是錢嘛。國家發行,有票麵價值。再怎麼,這八分的郵票他擱著還是八分不是?郵電部只要認,我終歸虧不了本。所以您放心吧,踏踏實實等著。等我發了以後,帶您天天來這兒當神仙。」

「至於東郊垃圾場那邊,我倒有點不明白您什麼意思了。好麼央兒的,我幹嘛要撤手呢?現在還有什麼比干這個更來財的啊?我還指這個撈錢,買更多的猴兒票呢。」

似乎早已料到了寧衛民的反應,康德嘆了口氣,把茶杯放下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怕的也是你太貪心,不知道適可而止。」

寧衛民一聽這話頭就不對,自然而然犯了含糊。

「師父,您……這意思……是覺著我太貪了?」

沒想到康德倒搖了搖頭。

「倒也不能這麼說。做生意的誰不貪啊?逐利是生意人的本。我不認為心氣兒高就有什麼錯。我只是怕你不知道深淺。覺得你能要是吃倆窩頭的肚子,非要想吃十斤烙餅,胃口忒大了,容易傷胃。」

「我這麼跟你說吧。你說的那八分錢的猴兒哪兒好哪兒好,我弄不清楚。可有一樣我心裡明鏡兒似的,你賺錢就是為了買郵票,攢郵票就是為了日後高價賣出賺更多的錢。」

「你就是看準了,才要囤貨居奇。還想人為的,盡最大的可能,讓這郵票變得以稀為貴。說白了,你是不惜時間和金錢,要做霸盤生意啊。」

「至於這事兒到底你能不能做,我不好說。對此我不懂,也看不。不過我可以由著你折騰。因為除了欣賞你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氣兒,我也認為你考慮的很周到了。就像你說的,再不濟,手裡的郵票也值錢不是?」

「其實這就是做生意最重要的一個原則,生意要手的時候,就得先想好怎麼兜底,怎麼,為最壞的可能做好準備才能上手。因為生意都是靠一個主意賺錢的。往往賺錢快,容易。反過來,出事兒砸鍋也快,也容易。不想好退路,就沒好果子吃。」

「可擔心就擔心東郊垃圾場的事兒,你卻似乎沒有多做考慮啊。這件事,如何全而退,萬一出事怎麼辦,你都想過了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老話是有道理的,咱們不能不多加小心啊。」

「你過去賺點辛苦錢,誰都說不出什麼,可一旦你賺的多了,就未必了。像你搞得把戲穿幫了怎麼辦?你天天搞那麼多銅,日久天長,會不會讓人起疑?會不會惹人眼紅?你可不能閻王爺玩兒小鬼兒,舒坦一會兒是一會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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