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蘇瑞林在小會客室里坐了大半天,茶水上得殷勤,小助理也客氣,可就是見不上祁淵。
蘇瑞林不耐煩地朝小助理發難:“祁淵在忙什麼?你有沒有告訴他,我是他岳父。你別是沒通報,自作主張把我晾在這,我一會見了祁淵,他炒你魷魚。”
小助理一職業正裝,義正嚴詞:“蘇先生,你最好不要認份。祁先生還在開會,但是我問過于助理,他說祁先生的岳父早就死了。”
“……”蘇瑞林抖了抖,只好老實道,“那你跟于助理說,我是祁太太的姨父,這個總沒錯吧。”
有了這一茬,蘇瑞林后來被引進祁淵的辦公室,也沒敢釋放自己的熱,大喊“婿”了。
而祁淵坐在老板椅上,看著手里的文件,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只有于決站在旁邊招呼了一聲:“蘇總,我們祁先生很忙,你只有10分鐘,請你長話短說。”
蘇瑞林在空中沒能握到祁淵的手晃了下,收回來自己了,兩句場面話之后,開始打腔:“祁淵啊,矜矜那份是我和簽的,掛在我名下就行了,何必把單獨拎出來,給一份?”
祁淵放下文件,冷眸斜斜瞥去一眼,聲音冷漠:“大家都是東,權利平等,憑什麼從你名下走?”
要說和祁家打過道的幾位掌權人里,蘇瑞林最不想打道的就是祁淵,最怕惹到的人也是祁淵。
祁淵行事狠,不近人,比老爺子還絕。聽說公司有幾位老臣子都被他說翻臉就翻臉,到提前退休,回家養老去了。
今天來,蘇瑞林本想打打親牌,倚老賣老,結果一句話就被沖到了。
蘇瑞林滿面假笑,打著哈哈,又爭辯了兩句,爭不出結果,知道公事談不下去,老狐貍眼珠子一轉,問起兩人新婚好不好。
“不勞你費心。”祁淵神冷淡,看了眼時間,暫時忍耐著。
蘇瑞林這就說起沈逸矜在他家的事,特別提到沈逸矜從小有個愿,想掙5000萬。
他說:“要說以前,我們當小孩子異想天開,但現在和你結了婚,就很有可能抱了目的。”
祁淵當是聽了個笑話,給自己點了支煙:“誰還沒有一個斗目標?”
蘇瑞林笑了兩聲,用一種近似揭真相的口吻,輕易不告訴人的樣子,說:“不是說有斗目標不好,只是矜矜這孩子把錢看得很重,事事用錢衡量,和你結婚可不也是沖著錢結的嘛。”
他以為他表演很到位,足夠離間祁淵和沈逸矜,誰知祁淵掃他一眼,薄里吐出一個煙圈,揚眉笑了聲:“那還有眼的。”
輕輕一個四兩撥了千斤,言語里流出對沈逸矜的贊賞,反之便是對蘇瑞林和他兒蘇萱萱最大的諷刺。
蘇瑞林老臉有點掛不住,旁邊于決掐著時間,對祁淵說:“先生,開會時間到了。”
祁淵點頭,掐了煙,站起。
逐客令已經很明顯了。
蘇瑞林不得不也站起準備告辭,腦筋一轉,想起一事,又富有深意道:“有件事忘記說了,矜矜有個很要好的哥哥,兩人青梅竹馬,關系不太一般。祁淵,你要多注意注意。”
祁淵垂眸,一道犀利目冷劍般過去,伴著一聲嗤笑,他直呼其名:“蘇瑞林。”
語氣生冷,毫無尊重,“最近不人跟我說矜矜在你家吃了很多苦頭,說你們夫妻兩人對很不好,我還當是謠言,聽過就算了。現在你這一說,倒是讓我相信了,你還真不是個人。”
最后一個字,咬音很重,帶著戾氣,像個掌打在人臉上。
蘇瑞林臉上一陣火辣辣,也就這天之后,他再沒能進去和集團的大門。
沈逸矜坐在自己辦公室里,打了兩個噴嚏,了紙巾擤了擤鼻子。
不知道蘇瑞林背著干得這點事,也不為他煩惱,有另外的事需要心。
春末夏初,天氣反復,夜里時常下雨,靠一張舒適的床,一個寬闊明亮的大房間已經不頂用,每晚都得吃藥才能睡著。
陳嘉遠電話撥過去是通的,就是沒人接,發過去的微信也全都石沉了大海。
難道手機被了?
那新換個號碼也該往公司打個電話啊。
太不正常了。
沈逸矜找了幾個他們共同的朋友,問了一圈,個個都沒他的消息,又去找了陳嘉遠的父親。
可陳父本不把陳嘉遠的事當回事:“那混球又不是第一次跑出去,他哪次不是十天半個月才現?最長的那次多久,兩個月?”
陳家在建材城有個店面,沈逸矜高中時在他家兼職打過工,因此認識了陳嘉遠,但以前接并不深。
沈逸矜問:“那以前他也這樣不接電話,不回消息嗎?”
陳父忙著自己的事,隨口應付:“等他錢花完了就會回來了,別管他。”
沈逸矜直嘆,那是您兒子啊。
可陳家是重組家庭,陳嘉遠打小叛逆,在家不討后媽喜歡,父親也不管他。
再問起陳嘉遠的表妹,陳父更是漠不關心,沈逸矜只得作罷。
這事正沒頭緒的時候,聞哲語給沈逸矜來了消息,說:【周茜找我,問我要不要嘉和的份,想把手里那份轉給我。】
沈逸矜驚了又驚,迅速回復:【千萬別答應!!!】
周茜已經不在理智狀態,滿腦子想的都是沈逸矜和陳嘉遠的謀勾當,想到聞哲語對沈逸矜有意思,便想用這一招把聞哲語拉進嘉和,攪和混水,而自己則拿了錢而退。
可是聞哲語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他早在嘉和立之初時就想一份,是沈逸矜堅決不同意才沒,現在周茜的提議,他樂其。
聞哲語:【我已經答應了。】
沈逸矜氣得咬牙:【要多錢?】
聞哲語:【50萬。】
沈逸矜:【你要回來了嗎?】
聞哲語:【嗯,我定了機票,后天回。】
沈逸矜握著手機一夜沒睡好,想著對策。
算起來,和聞哲語認識有十五年了。
當年父母的車禍,聞哲語的父親是肇事者。
在法院的介下,聞父得到了懲戒,沈逸矜最終也選擇了原諒。
本以為就此結束,沒想到聞家人很善良,恤沈逸矜小小年紀被迫了孤兒,認做了干兒。
而聞哲語比大六歲,從此了的干哥哥,對保護得過分。
沈逸矜不喜歡復雜,復雜意味著不可控。
是夜,漆黑天幕下,細雨淅淅瀝瀝,大街上的燈火沾染一片意,如煙似霧里,一切顯得繾綣,慵懶。
金碧輝煌的飯店門前停著一輛勞斯萊斯幻影,祁淵剛結束一場應酬,上車后關上車門,前簇后擁的嘈雜頓時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疲倦和寂靜。
祁淵扯下領帶,解了領扣子,連袖扣都拆下,隨意卷了卷袖口,點上一支煙,仰頭靠在頭枕上,散漫又憊懶。
劉司機緩緩開著車,從后視鏡里瞄一眼,小聲道:“祁先生,這里離世很近,我們回家嗎?”
祁淵似乎沒聽見,闔了眼假寐,任由指尖的煙一點點燃灰燼。
劉司機暗暗嘆了口氣,別人結婚都是新婚燕爾,雙宿雙棲,他老板結婚倒好,天天住酒店,一副無家可歸的樣子。
新太太溫又漂亮,也沒見兩人紅過臉,老板這是在逃避什麼呢?
手指上猛得一燙,祁淵驚醒,將剩下的半截煙捻滅,出窗外。
劉司機轉過頭來:“先生,到家了。”心里有一點忐忑,為自己的自作主張。
不知道祁淵是不是太累了,只微微點了個頭,并沒有責備。
下了車,地上的影子拉長又短,人落寞地走進電梯。
夜已經很深,家里靜悄悄的,卻燈火通明,幾乎所有的燈都亮著。
沈逸矜怕黑。
和在酒店的第一晚,他就知道了。
那晚,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想關了燈,卻拉住了他的手,一雙眼含了春水般,朦朧帶了意,怔怔著他,畏怯又認真。
像極了他記憶深某個小姑娘。
祁淵放輕腳步,走上樓梯。
到房門前,擰開門朝里看了眼,明亮燈下,床上蜷曲著一堆被子,微微隆起,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里面有個人。
祁淵輕哂,正要關門的時候,耳子微,那堆被子里傳來低的嗚咽聲。
斷斷續續,細長綿,像窗外的雨,卻比那雨扣人心弦。
祁淵走過去,就見被子里埋得一張鵝蛋的小臉上碎發凌,掛滿淚痕,一對秀眉擰了鎖。
“沈逸矜。”
他俯下,輕輕喚了聲。
沈逸矜困在夢里,眉上,泣聲更大了點。
著短袖睡,弓背蜷臥的樣子像只可憐的小蝦米,上被子胡地卷在肚子上,出纖細的藕臂和小,燈下白得晃眼,卻也見上面冷得一層薄薄的皮疙瘩。
祁淵皺了下眉,低下腰,一只手抄進后脖,將抱上枕頭,被子從腳到脖頸,給嚴嚴實實地蓋上。
“嗚……嗚……”
不知道夢到了什麼,沈逸矜甩了甩腦袋,沒一分鐘,又下枕頭,手腳并用,將被子撈一團塞進懷里,好像那里有個大坑,需要填補。
祁淵看著心疼又好笑。
他進衛生間洗了個澡,出來后,從另一邊上了床,將人和被子一起撈進自己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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