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化作滿河星
那夜,自十六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一回,李玄慈冷冷看了許久,最後落下一句“好自為之”,便提劍走了。
剩下花臉的十六在床上發呆。
可太委屈了,今天晚上這一出從頭到尾都是李玄慈自說自話,還不夠安分嗎?
他半夜跑來發瘋,把頭髮都斬斷一縷,又驟然翻臉,把脖子、心口都弄出了,最後還瘋子一樣抹一臉。
害得為了保命,這輩子的諂話都說了個乾淨。
十六對外寡言語,輕易不開口,但對實際上頗有些頭,對師父撒賣乖,對師兄耍賴討巧,好在大抵還算乖,除了貪些,沒什麼病,還記吃不記打,所以師門也都暗暗慣著。
如今和這麼個閻王綁在一起,小十六不僅耍不了賴,還得不時賣乖。
因為這同命結,十六被迫將李玄慈從“外”劃到了“”。
氣鼓鼓地下床,艱難地找了棉布包扎,其實傷口沒多深,要再磨蹭一會兒,估計自己都凝住了。
反倒是十六去洗臉時,被臉盆上銅鏡裡的自己嚇得夠嗆,差點沒坐一屁敦。
作為一個道士,實在是有損門派面。
十六終於包扎好、洗完臉,再次上床後,心裡憂心忡忡。
憂的不是前路茫茫,不是虎視眈眈,而是憂心自己都被鬧清醒了,還能睡得著嗎,要是現在不睡,明早起不來誤了早餐怎麼辦,特意管家給做好了對夾和豌豆黃,不吃就虧了。
十六在這樣的擔憂中,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日用完早膳後,吃飽喝足有力氣,十六去了趟後山,拿出懷裡藏著的鴿哨,短促又規律地吹了幾聲。
然後便躺在山頂的草坪上,邊翹著腳邊等,果不其然,一會兒便有隻脖上一圈白環的鴿子飛了下來。
從鴿子上的細竹筒裡取了信,然後從懷裡掏出早上剩下的蛋黃,鴿子埋頭猛啄的時候,十六展開信來細細讀著。
看得認真,不一會輕輕舒了口氣,師兄他們一路繼續往北,追查天狗的蹤跡,同時也在幫自己找那怪鳥的消息。
據師兄說,他們路上到不小的、剛化形的怪,居然也在向外逃。
這有些奇怪,一般怪無論是從草木還是禽好容易修出了實形,都是依托一方靈氣滋養,基未穩前是不會輕易離開的,卻有批的往外逃,實在反常。
師兄用了些辦法,從它們口中得知,原來它們都是居於桐梓縣附近的小妖小怪。
近日那裡連遭大水,雖傷亡不多,但都傳不日或可能有不世的大洪出現,這些與自然萬靈聯系的怪們先得了應,所以才紛紛出逃,只求避過這樣的滅頂災禍。
且據說大水前夕,曾見過有一隻長著翅膀、甚為詭異靈活的妖出沒,師兄要留意查看是否為當日的鳥怪,並要千萬小心,不要輕易接近,如果有了準確消息便告訴他,他去探完天狗之事就親去捉鳥怪。
十六有些苦惱地銜了草在裡,當然不敢輕舉妄,多怕死啊。
可是定王也跟那炸藥桶一樣,不僅喜怒無常而且愈發暴躁,當日便是應承他能夠抓住雄鳥,解了那同命結,才能暫時保住師兄一群人和自己的命的。
要是再拖延下去,找不到那隻鳥,怕這層皮,不日也要剝下來鋪在他的馬車上了。
不對,是鋪在他墳頭前。
十六自己想著想著,想起同生同死這茬來,又傻愣愣笑起來。
可沒笑多久,又歎了口氣,哎,的時運為何如此不濟,第一次出遠門便上比怪還燙手的這樣一個邪祟。
十六委委屈屈地翻了個,小心地避開了傷口,暗下決心。
桐梓縣,要去。
還得讓李玄慈這個有權有錢有力氣的帶自己去,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填水裡。
雄鳥,要抓。
畢竟不能一輩子綁這麼個人上吧,別說他不樂意,十六自己就更不樂意了。
李玄慈,要哄。
萬一沒抓著鳥怪,得哄著他別再折騰自己,要是萬一抓著了,咒解了,他就能肆無忌憚弄死自己了。
所以,一定要先哄好了,為自己所用,等一解了咒,立刻溜之大吉。
路漫漫其修遠兮,十六將上下而求索。
一邊苦思,一邊把手心裡剩下的蛋黃一把拋了出去,拍拍手心,起去了書房。
桐梓縣。
一間暗的柴房裡,不大的窗戶被木板參差地封了大半,將切割得晦暗不明。
整個房間裡充滿了滯的味道,讓人骨頭都發冷,裡面潦草地鋪了些秸稈,有個小小的影趴在上面,一不。
而外面燦爛極了,還能聽見孩的笑聲。
“風箏,風箏掉下來了。”院子裡,一個雕細琢、玉一樣的小娃輕聲道。
是趁著午休瞞著下人出來放風箏的,可不能被椿青發現,於是躡手躡腳地順著風箏落下的方向找過去,直到發現了一座自己從沒來過的怪屋子。
娃娃有些好奇地從木板的隙往裡看,但是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踮著腳往裡看了一會兒,黑暗組了深深的空,似乎不到邊。
突然,一雙眼睛出現,眼白和黑的瞳孔,就這樣以極近的距離出現在視線裡。
娃娃嚇了一大跳,幾乎跌坐在地上,抖得連跑都跑不了。
可癱坐了一會兒,才發現,那是雙人的眼睛,不像是話本上說的妖怪。
膽子大了一點,勉強支撐起來,好奇心過了恐懼,又往窗戶裡看,這才看見,裡面似乎也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用的聲音,輕輕問道:“你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