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總,不是我不考慮,而是事實擺在眼前——”
又一道沉穩老練的聲線傳來,無可奈何地提出反問,“自從黎總去世后,你們‘黎明游戲’有再起來過嗎?”
“是,我承認,你年紀輕輕,還能將瀕臨破產的公司穩了這麼三四年,這份毅力和付出是很了不起,但我確實在你們‘黎明’看不見任何發展前景。”
那位名‘楊總’的人頓了頓,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殘忍的拒絕,“這筆投資恕我無能為力,我還有事,先走了一步了。”
包廂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裴意將隔壁包廂的談論聲聽了個七七八八,然后就聽見了黎于安沙啞著認命,“耽誤楊總了,那我送送你。”
隔壁起外走的靜大了些。
大約掀個簾子的功夫,那位楊總再開口的語氣緩和了很多,“小黎總,我還是很佩服你這份做事的毅力的,不用送了,有機會我請你吃飯。”
“謝楊總賞識,那您慢走。”
“嗯。”
腳步聲漸行漸遠。
裴意沒忍住掀開了包廂簾子,果然在斜側看見了黎于安的背影,頎長而優越,后腦勺還是頂著標志的狼尾和小揪發。
目送走投資方的黎于安回過,然后和裴意在半空撞上了目,他愣了兩秒,借著向四周打量的間隙收斂眼中的失落。
“裴小爺,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話音剛落,他又蹙眉追問了一句,“我們剛才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
裴意卡頓了兩秒,決定順著原主的子如實回答,“一點點。”
不過,就這一點點,足夠他分析出這場談的目的以及最終結果。
黎于安看著自己那側空空如也的包廂,微不可聞地慘笑了一聲,“算了,聽見了就聽見了吧,估計你這小傻子也不懂。”
后半句話念得很輕,那句‘小傻子’就像是一種代稱,而不是故意為之的貶低。
裴意目移到對面的空位,又挪回到了黎于安的臉上,發出一道無聲邀請:要坐坐嗎?
與此同時,黎于安走近開口,“能讓我坐坐嗎?”
裴意點頭。
黎于安剛坐下,助理林眾就托著一杯橙和小蛋糕走了上來,后者看見包廂座位上突然多出來的一人,有些詫異,“小先生,這位是?”
黎于安蹙眉,這才反應過來裴意不可能獨自一人出門。
沒等開口他自我介紹,裴意就發出了肯定的表態——
“朋友。”
林眾和黎于安同時一愣,都沒料到裴意居然以‘朋友’這詞相稱。
先一步反應過來的林眾將果蛋糕放下,趁機稍稍審視了黎于安一番,“這位先生,請問你需要什麼嗎?我可以下樓幫忙點餐。”
作為薄越明的助理,林眾還是夠水準的,至暗中的警惕和明面上的禮節都夠到位。
黎于安婉拒,“謝謝,不用麻煩了。”
林眾又出聲示意,“那小先生,你們慢慢聊,我就坐在樓梯口的單人位置上,有需要你隨時我。”
簾子重新被放下。
隨著林眾越走越遠的腳步聲,黎于安的眼神放松了一些,他從口袋里出自己的香煙盒,細長如玉的手指從中出了一。
裴意剛準備提醒他‘室不能煙’,結果發現對方只是彈了彈煙頭,然后將香煙橫放在鼻端嗅了嗅。
“……”
黎于安憑借著淡淡的煙草味下心底的混和挫敗,轉而對上裴意言又止的眼神,哼笑直言,“怕煙味?試試。”
裴意搖了搖頭。
偶爾遇到游戲設計卡頓時,他也會煙來緩解力,但不常,更不是必須品。
黎于安將長香煙在手中輕巧地翻轉了一圈,吐槽,“一看你這乖乖呆呆的樣子就知道不會煙,放心吧,我知道室止煙,也不至于缺德到讓你二手煙。”
裴意不說話。
前后兩次相遇,他對黎于安這位‘配角’已經有了更直觀的了解——
直來直往的犀利和毒舌,還帶著一點固執和自我,偶爾又能將關心摻在其中。
說白了,是有點傲的屬在上。
裴意的目落在黎于安傷的手指上,昨晚的那枚白創可還纏在上面,不過里面的跡往外滲得明顯,都已經凝固了。
裴意有點強迫癥,看著不舒服,“臟了。”
黎于安慢半拍地明白他的意思,垂眸用大拇指指腹輕著創可的邊緣,“……嗯,忘了換。”
明白應著話,卻沒有急著摘。
黎于安將著創可的手藏回桌下,吐出一口化不開的濁氣,“裴小爺,你無聊嗎?要是無聊,那就陪我聊聊天吧。”
裴意一怔。
黎于安自顧自地往下說,“昨天我會去那場薄家的那場宴會,其實是想要在那群豪門里找投資方合作,只不過挫,躲在樓道里煙的那點時間,還遇上你被人堵著欺負。”
裴意約猜到是這麼回事,繼續聽他往下說。
“魏博他們說得沒有錯,我早就和鮮亮麗的豪門圈子沒有一點兒關系了,黎家早在我大二那年就倒臺了……”
黎于安的說話聲很淡,與其說他在講故事,不如說他是在趁機發泄心中苦悶。
其實,黎于安所講的這些過往經歷,裴意在原書中都有所了解——
黎家原本是華國最早開發游戲的專業公司,‘黎明游戲’這張頂尖名片也曾響徹大江南北。
隨著社會和科技的不斷發展、互聯網游戲的不斷創新,黎明卻因為高層的決斷錯誤,走了‘守舊’這條錯路而被徹底丟棄在了風口,步步走了下坡路。
黎于安大二那年,黎父因為他這個年齡段不常見的白病倒下,幾番治療后還是撒手人寰。
黎母傷心絕跟著病倒,黎明游戲的東們更是鬧作一團,而那時原本讀金融的獨子黎于安不得不暫時輟學,料理這些棘手的事。
可他畢竟還沒出社會的年輕人,哪里斗得過那些算來算去的老狐貍?
最初的‘黎明’還是被瓜分所剩無幾,最終幾乎只剩下一個空殼、和一些已然賺不到什麼版權費的小游戲。
黎于安為了守住父親生前的心,中途改學了游戲編程相關的專業,這些年一邊學習、一邊守業,過得格外艱難糟心。
因為公司的開發、研創經費不夠,他只能選擇外出購買新小游戲的初始版權,再加上想辦法找投資注,一來一回也才勉強夠本支撐。
小游戲不似大型網游,跟風是一接著一,眼下又到了公司停滯不前的時候。
…
黎于安含咬了一口沒點燃的香煙,仿佛這樣能將煩躁短暫麻痹,他抬眼看向始終沉默的裴意,突然覺得自己剛剛一腦的傾訴有點傻。
“小爺,怪不得別人都說你是自閉小啞,我這吐苦水得口干舌燥,你連一句語氣音都不應?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啊。”
聽著是毒舌的數落,但實際上黎于安是抱著慶幸的。
他就是看準了裴意的‘傻’,才會將這些不能和外人傾倒的力全盤說出,要不然,他還真不好意思隨便開口說這些。
裴意將桌上原封未的果和飲料推了推,算是安,“給,甜的,心會好。”
黎于安盯著蛋糕上的巧糖花,慢了兩秒移開目,“小孩子口味,我才不和你搶。”
“不搶,給你。”
裴意中午被舒婉喂到撐,這會兒胃里不缺這點東西,他看著面前的黎于安,總覺得他的本不像書里說得那般壞。
或許是因為同樣從事游戲行業,裴意對他總有種‘自己人’的相似。
思及此,裴意的腦海中忽地閃過一道短暫靈,還沒等他抓住細究,林眾又出現在了包廂門口。
“小先生,該走了,二他們還有一分鐘就到了。”
“哦,好。”
裴意回神,起時又將蛋糕小碟往黎于安那邊推了推,“吃吧,再見。”
“……”
黎于安愣愣地看著裴意下了樓,慢半拍地將視線挪回到了食上,含糊其辭,“真不帶走啊?這都不吃?”
他說完抿了抿,趁著四下無人時一改之前的推拒模樣——
先飲了一口果,又挖了一勺小蛋糕。
然后沒幾秒就心滿意足地瞇了瞇眼,全然忘了自己剛才那句‘小孩子口味’。
…
裴意走出咖啡店時,才發現門口停了一輛更寬敞的大車,只是車牌似乎沒在裴家的車庫里見過。
車門自打開,出薄越明的形,“上車吧。”
林眾看了一眼裴意,率先上車占據了最末排的位置,“小先生,你和二坐在同一排,我坐后面就行。”
裴意默默上車,忽地就聽見一聲悉的貓聲。
“喵~”
他轉一看,發現林眾的座位邊上還放著一個移形的貓背包,探長大約是知到了他的氣息,正探出小腦袋喵嗚喚。
裴意愣了愣,“探長?”
車門又自合上,凱叔示意司機行駛,這才扭回頭和裴意解釋,“小先生,二有事要外出三天,你跟著一起去,探長也給你帶上了。”
裴意瞇了瞇眼,腦海中難得冒出問號,據原著為數不多的形容——
薄越明外出辦事應該不會帶上‘他’才對啊?怎麼突然說走就要走了呢?
薄越明似乎猜到了裴意會有所疑,“昨晚薄當眾甩臉離開,聽說跑到酒吧后買醉一通,凌晨一出酒吧就摔斷了,嚴重的,這會兒就躺在私人病房里。”
裴意一時沒忍住驚訝,“啊?”
薄越明順著應了一聲,點評,“嗯,太不小心了。”
“……”
裴意聽出一端倪,佯裝不解的目持續落在薄越明的臉上。
只是不小心?
他怎麼覺得不像呢。
凱叔掩住眸中的了然,笑著繼續解釋,“二怕薄小爺摔傷了,他和二夫人郁氣難消,會故意跑來找麻煩撒火氣。”
到時候,薄越明和凱叔不在,傭人們又不敢相護,那遭殃的人就得是裴意,萬一探長再和上次那樣護主,恐怕同樣會遇到禍事。
裴意聽見這番說辭,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哪里來的是不小心?估計就是薄越明派人趁機弄出來的手筆!看來這‘反派’的黑化進度還是在進展中啊?
裴意并不關心薄摔斷了幾條,理所當然地接了目前的況。
兩個半小時后,裴意跟著薄越明等人抵達了一療養度假村。
山里的天總是暗得比較快。
前來接洽的負責人一邊帶著他們進專屬區域,一邊詳細況,“薄先生,儀都已經提前運送并且安置好了,醫療團隊已經于今天下午到位了,明早我們就可以開啟第一檢查。”
薄越明眸微晃,“好。”
裴意背著探長,默默跟著他的側,已然從負責人的一言一行中明白了——
在原書中,薄越明前期是背著眾人進行治療的,看來這就是此行的目的。
怪不得一大早坐車出門,然后又換了一輛未曾見過車牌的大車,應該是為了掩人耳目,避免被薄家其他人察覺。
負責人很快就帶著他們來到了單獨的一院落,進門后說,“薄先生,西邊側屋有兩個臥室、三張單人床,然后主屋有一間單獨的主臥。”
裴意忽地意識到了一件事,而薄越明先他一步問了出來,“所以,只有四個房間?”
按照原計劃,三個單人房間分別安排給了司機、林眾和凱叔,那麼主臥的大臥室……不就得住兩個人?
負責人確認自己備忘錄里的況,“額,當時電話通的就是四個人,所以才安排了這座小別院。”
說著,他又暗地打量了一眼多出來的裴意,冒昧提問,“這位小先生是薄先生的人嗎?能、能一起住在主臥吧?”
卻不想,那個男人,早就已經察覺一切。“你以為我留你在身邊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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