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萍還沒進宿舍樓, 就聽見小兒"咯咯"的笑聲。
這小丫頭白天呼呼大睡,晚上神頭倒足。姐已經睡得打起了小呼嚕,小人家好了,抱在外婆懷里對著新鄰居咯咯樂得口水直淌。
周秋萍無語,拿手帕給∶ "你夜游神了?"
隔代親, 周高氏這回倒護短∶ "我們等媽媽回來呢,我們多乖啊。
剛住到隔壁的孕婦也笑∶"你們家小家伙真好玩,多大了啊,神氣的很。"
周秋萍還沒回答,剛被夸獎的小丫頭就繃不住人設,直接尿了—泡。這年代可沒尿不,家家戶戶養娃都靠尿片。
周高氏趕拿開臟尿片 張羅著給小丫頭洗屁換干凈的尿布; "哎喲喲,我們平常都跟外婆打招呼的,今天是看到漂亮的媛媛太激了嗎?"
周秋萍笑著抬頭,眼睛掃到新鄰居, 燈下,對方一張臉慘白。不由得奇怪∶"你不舒服嗎?"
誰知這人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氣急敗壞道∶ "怎麼是個丫頭?!你怎麼也不說一聲?"
周秋萍跟周高氏都莫名其妙,這麼小的孩子大夏天也不會留小辮子啊,男孩孩不容易分出來,可人家不問,準也不會特地強調自家孩子的別。
原先在宿舍收拾床鋪的男人也走了出來,手拉妻子∶"誰讓你瞎搭話的,晦氣!"
周秋萍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莫名其妙就有惡狗門。
"你說清楚,到底哪個晦氣啊?你們才晦氣呢。"
孕婦氣呼呼的∶ "兩個丫頭還不晦氣啊, 別把我兒子帶了丫頭!"
說著,不給周秋萍反擊的機會,"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周秋萍氣得歪鼻掀。上下兩輩子,還是頭回見到這種神經病呢。
周高氏也嫌兒一連生了兩個外孫兒,可自家患患自家疼,由不得別人說三道四∶"就你倆那丑樣子,還生不出我外孫兒這樣標致的姑娘呢!哼,一挫挫一窩,都是倭瓜!"
只小丫頭不知大人世界的險惡,還在咯咯直樂,順帶著又澆了一小泡尿。
得,晚上不該給喝那兩口西瓜水,尿泡了。
母倆齊心協力,給小東西重新洗了回澡,然后自己匆匆解決個人衛生問題,趕上床睡覺。
周秋萍都合眼了,屋里又幽幽的響起嘆息聲∶"沒兒子誰都看不起啊。"
周秋萍立刻喊停,低聲音警告∶"這房子不隔音啊,隔壁什麼都能聽到。"
老太太瞬間變了蚌殼。輸人不輸陣,怎麼也不能在那兩口子面前怯。
第二天一早起床,周高氏瞧見桌上的書時,奇怪了句∶"你拿這個干啥,青青才多點大。"
周秋萍一邊梳頭一邊回答∶"我自己學。"
老太太覺好稀奇∶"你多大的人了,娃娃都生兩個,你學啥啊。學這個有什麼用?能當還是能做宰?早點干什麼去了,上了高中也沒見你考個大學。"
說著又開始絮叨,"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你上高中。識兩個字就行了,書念得越多子越左。"
周秋萍槽多無口,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從哪點開始反駁。放下梳子,扭頭看阿媽∶"準說學知識沒用的?活到老學到老。你要學習,我保準你能掙到更多的錢。"
周高氏犯怵,下意識地想躲∶"我都老了,我學什麼?"
"你才五十歲的人,怎麼就老了?"
上輩子周秋萍像阿媽這麼大的時候為了離婚還自學法律知識,久病醫,甚至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是半個婚姻法專家。可惜理想很滿,現實執行太骨,直到死,自學的知識也沒能變現。
不過周秋萍不會因此否定學習的意義,當即拉著阿媽∶"走,先去吃早飯,吃過飯我帶你看知識怎麼變錢。"
衛校食堂的大饅頭真香,泡在粥里,連小星星都一口接一口,吃的小直吧唧。大點兒的青青更是快要把腦袋埋進碗里了,進講城果然好啊,城里都好。慢頭好吃,包子香,還有燒賣呢!
才兩歲大的青青不懂啥小人書,就是覺得好多小人好好看。小丫頭蹲在地上瞧見被媽拉出來的小人書就樂翻了,激得不行。
收廢品的師傅不耐煩顧客上門不賣廢紙,而是翻翻找找。
"你別耽誤我做生意。
二
周秋萍翻出一堆小人書,笑著問對方∶"你賣給廢品回收公司一斤廢紙多錢?這些我都買了。"
"五分錢。"
"那好,我那還有一堆廢紙,馬上拿來給你稱。"
收廢品的慌了∶"四分錢,我收只能收三分啊。我這麼辛辛苦苦的,大夏天的還要跑老遠,總得掙點錢吧。"
周秋萍笑道∶"那你三分五賣給我唄,我現在就拿走,還不用你辛苦跑去廢品收購公司。"
收廢品的差點沒當場摔倒,這的也太會做生意了,哪有這樣的。雙方討價還價,最后周秋萍以每斤三分八的價格買了整整一麻袋書,一百一十三斤,愣是讓人抹去了十三斤的零頭。
收廢品的都覺這買賣虧大了,可先前什麼廢品收購公司遠,靠他三車騎過去辛苦的話又都是他說的,搞得他連抱怨都底氣不足。
周高氏看著兒推自行車出院子,才奇怪地問∶"你在這上面學什麼啊?"
雖然大字不識一個,可也曉得這花花綠綠的都是連環畫,糊弄小孩玩的東西。當年知青下放時,就有人帶到村里來,娃娃們集跟掉了魂一樣,天天跟在知青屁后面跑,就想看—眼小人書.
周秋萍挑眉∶"我做生意啊,我小時候喜歡看,現在的小孩也看。你不說學字沒用嗎?我現在就你看看到底有用沒用。那邊就是年宮,縣里的小孩放暑假都在這邊待著。小人書一分錢看一本,你等著,你算算一天能掙多錢,是不是坐著就能把錢給掙了?"
周高氏大吃一驚∶"還能這樣啊。真是,真是的.……"
周秋萍已經分揀連環畫和雜志,八十年代遠比幾十年后人想的開放,無論電影還是雜志.那容都相當火。
看看這些標題,什麼《尸奇案》、《冷面佳人》、《麻城奇冤》,最聳人聽聞的是《發生在一個中年人和一個青年男子之間……》,呵,省略號可真是神來之筆。
這些雜志文學有沒有,不知道,但曉得里面的故事夠刺激夠狗夠吸引人眼球。
"這些等晚上可以在夜市邊上擺攤子賣。薄的三錢,厚的五錢一本。會有人興趣的。"
周高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家是傻子啊,人家不曉得自己去廢品收購站找?收廢品的不會自己去賣?"
i志說出□如就才了,因為后一個問題的答案也能約猜測到。我K收廢品的跟如一樣也是個
睜眼瞎。
"現在人還有這個意識。"周秋萍一點點地教母親,"垃圾是放錯地方的資源。就說今天咱們在廢品收購站看到的那些牛皮紙袋子吧。當廢紙賣也就是三分錢。你要是把它們拖去竹廠這種需要牛皮紙的地方,你看能賣多錢,兩三都有可能。"
周高氏雖然沒上過一天學,可十個三分才能換三錢的算題還是會算的。砸吧,覺自己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這麼掙錢啊。"
周秋萍點頭∶"那當然,大家才開始做生意不過十年時間,好多套路一時半會兒還沒掌握。等再過幾年,這些道理誰都懂就不稀奇了。說不定現在就有人這樣掙錢了,只是我們不認識而已。"
口□十年代,靠著收廢品分揀準對口再銷售,可是就了不百萬富翁。
周秋萍帶著阿媽和兒,不好東奔西跑。再說一個人獨自去做這種生意,很容易吃虧。所以,也就只能撿點,也算是給阿媽找存在的社會價值。阿媽雖然上不說,但讓留在家里看孩子掙不到錢,心慌。在城里沒存在,所以才一直嚷嚷著要回鄉下。
那才是阿媽悉的能找到自我存在意義的地方。
周秋萍分配工作∶ "你看吧,看孩子的時候,你也能擺攤子。等到七點鐘天黑了客人了,咱們又能捉知了猴。天冷了沒知了猴,小孩暑假放完了,都回學校上課。你又能把攤子擺到學校門口,做放學時的生意。"
周高氏下意識地否決∶"你講的,兩個娃娃誰帶?"
"送托兒所。"周秋萍相當干脆,"青青要是有兒園能收就去上兒園,星星送托兒所。"
不可能把孩子綁在邊。陪伴固然重要,但掙錢更重要。非要怪的話,只能怪們命不好,投胎到勞婦的肚子里,只能用能做到的方式來養們長大。
周高氏瞬間抬高了嗓門∶"你講的,星星才多大,話都不會講,路也不會走,怎麼能送去那個什麼托兒所。到時候了怎麼辦?"
"等九月份星星就十個月了。我現在也沒多水,帶著吃吃蛋,到了托兒所也這麼喂。你看啥啊,你以為人家在廠里上班的怎麼過來的,也一樣。生小孩能有多時間的假期啊,到時候不照樣回去上班。不然廠里能白養你?"
周高氏依然不得勁∶"你就上講吧,又是托兒所又是兒園的,你上哪兒找去。你連糧本都沒有,人家能讓你娃娃上學?"
"事在人為啊。"周秋萍不以為然,"還沒試你咋就曉得不行呢。走,咱們拿上泡菜,先去面館。"
周高氏心疼兩個外孫兒年紀小,不想大熱天跟著跑來跑去。
周秋萍看了眼日頭∶"還行,今天有風,一路過去都有樹蔭,走過去沒問題。"
不是存心折騰阿媽和孩子,可得把阿媽帶出來。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兩只小丫頭還是人類崽指不上,不拽著阿媽拽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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