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凝不知那岳鳴之地在哪。
之前進縣城探查時也尋過縣城里售賣的地圖,這些地圖潦草又簡單,囊括最大范圍不過是整個南郡。
許是地方偏僻,別說是九州十六國的消息,就是整個南靖國的地圖都見不到,招凝啟程便想著往南郡郡府去,到那里尋尋岳鳴之地的消息。
南郡郡府名盧東,在洪安縣東南方向,此去八百里,甚是遙遠,招凝兜兜轉轉數十日才勉強走到郡府外圍轄地。
這日招凝尋了破廟歇息,廟里多年未整修,外墻坍塌,院中雜草叢生,廟里什桌椅歪倒一地,連廟堂里供奉的佛像都被刮去了一層金皮,出黑里層。
天漸暗,烏云層層,想來一場暴雨將至,這破廟屋頂還算完好,應該能擔一陣風雨。
招凝尋了個干凈位置席地而坐,閉目調息,此野外,實非安全,招凝不能寂靈之府修煉。
是不能進寂靈之府的,這是招凝這幾年得出的結論,就拿那次被灌下靈竅散來說,七竅流,潰敗,進寂靈之府后卻完好無礙,招凝后來細想,進的應該不是而是魂魄。
太虛六道回經練氣決已至第三副圖,以迎香為始,貫通上迎香、禾髎、素髎等九大利鼻,若是突破嗅覺將是又一蛻凡提升。
招凝已知,這練氣蘊魂階段就得做到話本中形容神仙那樣,六腑明,九竅通,丹田開。
這般看來,仙長生一途遙遙,遠非凡人想的簡單。
招凝打坐了片刻,暴雨便傾盆而下,雨水澆得磚瓦不堪重負,幾塊磚瓦到地面,砰砰碎了,和著雨水讓人心頭惴惴。
招凝睜開眼,盯著廟外,耳邊除了雨聲,還有幾波雜的腳步,有雙崖村的事在前,招凝頓了頓,轉避到佛像背后,這廟宇沒有可蔽的地方,這佛像寬大,高高供奉著,兩側立柱也完的遮擋著,若非特意查看,應是尋不到。
招凝掃了四周的積塵,盤打坐。
不一會兒,破廟的院門被人魯推開,兩人踉踉蹌蹌地小跑進來,剛進廟中,后頭的人就倒在門檻上。
“師父!”前頭的年輕人大驚,來不及查看破廟況急忙就轉來扶摔倒之人。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嘔了一口鮮,泛黑,落在地上竟起了泡沫,男子勉強抓住年輕人肩膀,“快,快走,這里不安全,那群人馬上就會追來。”
招凝睜開眼,真要嘆一聲萬事巧合,這兩個聲音竟有些印象,是青云幫之人,只是招凝現下并不想與青云幫有關聯,又重新闔上眸子。
“不!師父,我不能丟下你不管,我帶你走!我們去南靖府,去找大師,他一定能救我們的。”年輕人強忍悲慟,拉著中年男子起來,可中年男子上如灌了鉛,重得本提不起,男子阻止了年輕人,“師父中了劇毒,活不了了。”
“不!我不信!”年輕人痛哭,“這毒沾之必死,師父卻沒有死,說明它本奈何不了師父,我定要帶師父走。”
“荒唐!咳咳!”中年男子猛的咳了兩聲,里的黑大大流出來,“這是大師的續命丹吊著為師的命啊,若不是你……快走,師父撐不了多久了。”
“師父!”年輕人大喊,仍舊不肯走。
卻不想這時廟外又傳來聲響,噼噼啪啪,像是雨水打在蓑上,又像是腳步暴踩在水洼中,但有一點確定,有人在近。
“走!”中年男子一把退開年輕人,強撐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執著劍,“走!為師的話你不聽嗎!為師給你拖住那群人,你有多遠走多遠,莫要把我李氏一脈絕了傳承!走!”
“師父!!!”年輕人大吼,看著師父沖進大雨中,一把抹了眼淚,痛苦萬分地沖出了廟堂后門。
招凝微闔著眼,這兩人是青云幫的人,是藏書閣的李管事李相鴻和他的徒弟,招凝和李相鴻不過平時打個招呼的,那年輕人聲音像是那日招凝回幫時執法堂的弟子。
自他們進門招凝便聞到了濃郁的七步散氣味,沒有人能在這毒下活命,李相鴻還活著不是造化便真是那神奇丹藥的效用。
招凝不想牽扯進其中,可局中,便是不由己。
李相鴻被人重腳揣進破廟,接著四個頭頂雨帽,披蓑的黑人蒙著面,持劍堵住了廟門。
李相鴻深嘔出一口黑,他還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可一遍一遍支撐都無法站起。
“李護法好能耐,中了七步散還能吊著一條命。”黑人中一人提劍上前,“你果真知曉仙人手段。李護法若是之前和我們合作,打開金鵬山李氏祖墓的墓門,便也不用這樣的苦了。”
“如今這是何苦。”他劍拍了拍李管事的臉,“你把鑰匙藏哪了!說出來!”
李相鴻呸了一口沫不理會他。
“你可別,不在你上便在你徒弟那兒。你以為你那小徒弟能跑多遠,你若是連他的命都不顧,那就……”
“混賬!”李相鴻大吼著,“鑰匙不在我們上!我李相鴻從青云幫逃出來,怎麼可能將鑰匙戴在上,你不可能找到的。”
“你!”黑人氣急,又扭曲著哼笑,“先把你皮骨,找不到再去你那小徒弟來一遭,看你們到底能到何時!”
他一把掐住李相鴻的脖子,長劍對準李相鴻腹部便要刺下,卻不想李相鴻一口水吐出來,那可是沾著劇毒,黑人下意識避讓,給了李相鴻可逃之機。
李相鴻猛的起,舉起劍,“去死吧!”
一劍刺下,可黑人不是一人,三把劍同時挑起李相鴻的劍,李相鴻眼睛發紅,瀕死之際發狂瘋魔,頭發披散飛,持劍便是一招絕技。
“長虹貫日。”
這一劍氣勢無窮,橫劈而來的劍攜著劍生生彈開三名黑人,黑人們不敢小覷,持劍相抵抗。
兩方皆是江湖高手,比拼之中氣力奔涌又向外開,廟中底板在氣力震懾下,砰砰砰一路連續炸開,直到炸到佛像下,這佛像本就制濫造,被這氣力一炸,登時開碎片,層層塵煙下,招凝避無可避。
太虛六道回經流轉,這塵灰竟無半點沾染到上,氣力裹著一陣風,將束起的長發吹拂而。
兩方對峙的人瞬間驚住,皆不敢作,誰都未察覺這佛像背后還藏著個人,那不惹塵埃的模樣仿佛蛻凡而出的仙人。
“你是誰!”黑人其一猛的驚醒,持劍指向招凝。
李相鴻張了張,言則止。
招凝抬眸,不含緒的,“路人。”
黑人提劍一步步靠近,“你以為我信?是敵是友,今日你在這廟堂中,就別想安然出去!”
說話時,有一黑人上前,小聲說了句,“這的似乎是那畫像……”
然而,他剛說出這句話,招凝便像是影子般飛快掠過,影在幾個黑人邊留下殘影,所有黑人都無法作了。
他們被點了道。
招凝知道,他們說的畫像便是那副價值白銀千萬的通緝令。
雖過了一年之久,仍有人不愿放棄。
招凝站在李相鴻前,李相鴻佝僂著,了又,最后吐出“沈招凝”三字。
從一開始,他便認出來了。
招凝不語,腳尖一挑,地上的劍便落在招凝手中,招凝反持著劍,將劍柄遞給李相鴻。
李相鴻盯著劍,又盯著被點的人,狠狠接過劍,而后在黑人驚恐的眼神中一劍刺穿了他們的口。
哐當,李相鴻支撐不住,單膝撐劍跪在地上,嘔了一口鮮。
他含糊說著,“多謝,沈丫頭。”
招凝未,目平靜,“你本就要死了。我不想也救不了你。”
李相鴻并不應話,反而自顧自的說,“沒想到回春決會落在你手上,你跳下斷崖居然還活了下來。”
招凝轉,看他癱坐在地上,臉慘白的厲害,神卻放松極了。
“當年在藏書閣看到你,我以為只是個孤僻的小丫頭,沒想到卻是個有天大機緣的。”他看著招凝,一如以前在藏書閣看那般神,“你知道青云幫后來出了什麼事嗎?”
即使招凝不回答,他也繼續說著,“幫主被抓住了,幫主莫名死了,回春決也不見了,他們搜遍了青云幫,只找到和幫主上一模一樣的傷口的尸,好幾個小家伙為了活命,都說是你做的。他們派人全郡通緝,還去金鵬山找,結果,帶回來半本燒毀的籍和你跳崖的消息。哈哈哈哈,你是沒見到那十大幫的人氣歪的臉。”
他大笑著又咳出半口,那里夾著碎末,那是腑里的東西。
招凝凝目,“你為什麼還能活著?”照常理,腑損,必死無疑,怎麼可能還能吊著一口氣說話。
“這就是神仙手段啊。”他想湊近招凝,卻爬不,只得仰著頭說,“若不是我和我徒兒都沒有靈,修煉不了回春決,怎得讓你這丫頭占了便宜。”
招凝皺著眉,“靈?”
“小丫頭不懂吧。哈哈哈,這東西那太軻老兒也鬧不清楚。修仙可沒那麼簡單,要靈,要悟,要骨,更要機緣;修煉還不行,要丹藥,要靈,要符箓,更要天材地寶。你這丫頭知道的,太了,哈哈,太了。”
招凝蹲下,“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李相鴻終于抓住了,“因為我,我李氏一脈才是整個南郡最正統的仙緣傳承。一千五百年前是我李家先祖開山劈府,居在這南郡大山,奈何我李家衰敗,護不了先人坐化之地,竟讓那穆羅寨盜了半室墓寶。”
他眼睛通紅,嗓子沙啞至極,上氣不接下氣,“如今回春訣沒了,他們竟又打起了我李氏祖墓的主意。他們休想!沒有鑰匙,他們就算打開,也都得死!”
“好丫頭,你大難不死,你必有大機緣,我告訴你鑰匙在哪,你護我李氏一脈,墓寶都歸你,如何……如何!”
招凝掙他的鉗制,站起,“不需要。而且,你的鑰匙,于飛崖寨保管的鑰匙,已經被人了去。”
李相鴻瞪大眼睛。
招凝平靜而視,“仙人指路,不是嗎?”
“你……”
“不在我這。”招凝背,“我可不想沾一麻煩。”
李相鴻盯著背影,好半響他突得哈哈大笑。
“你躲不掉的,你是局中人。”
“你不想沾‘仙人指路’,我便直接給你一條路,南靖府白云觀白云大師,他是……他是指路人——”
招凝霍然轉。
他嗓子裹著,帶著不明的笑,一字一頓地說,“他指得可是前往修仙界的那條路——整個南靖唯一一條路——哈哈哈哈哈——”
葉笑看著眼前的七色鹿嚥了咽口水,他眼前的鹿已經不是鹿,那是一碗紅燒鹿肉、一碟麒麟鹿柳、一碟滑熘鹿裡脊、一碟金錢鹿肉、一盤蔥燒雲腿鹿肉、一盅蘑菇鹿肉湯、一盅……“葉笑,你爲什麼這樣看著我的小鹿?!”“鹿之一身皆益人,或煮或蒸或脯,同酒食之良。大抵鹿乃仙獸,純陽多壽之物,能通督脈,又食良草,故其肉、角有益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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