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臣要自己做選擇, 第一想法是逃出去,遠離這個令人抑的病房,逃避讓不過氣的醫院。
可被那樣一雙眼睛注視著, 走不掉,雙腳仿佛在地上扎,只能向床邊蔓延。
或許是因為陸宴臣說過床上的人可能跟失去的記憶有關, 即時還沒看清那人的模樣,心已經跟著。
拽著陸宴臣袖的手在發抖, 越是靠近,越是恐懼。
躺在床上的人面容蒼白, 除了呼吸和跳的心臟,紋不。這個男人很年輕, 看起來二十出頭,模樣不差,只是額頭上的疤有些嚇人。
姜予眠只掃了一眼便挪開視線。
“他因侵.犯未年被判獄,在一次斗毆中砸傷頭部,一直沒蘇醒。”額頭的傷疤就是在獄中傷留下的痕跡。
陸宴臣對沒有瞞, 反手隔著服抓住手腕,讓企圖逃避的仔細看:“有印象嗎?”
緩緩轉頭, 看清那人的臉。
眼前有個模糊的畫面一閃而過,姜予眠晃了下腦袋, 無聲張口:彤彤……
陸宴臣目微凝,觀察此刻神態, 分明是在喊一個人的名字。這下幾乎可以確認,姜予眠認識這個人。
“你想起什麼?”他問。
姜予眠開始掙扎, 想從他手中掙。
陸宴臣減輕力道, 沒有完全松開。
過那個人, 姜予眠仿佛回到悉的校園,校園幾百米外的街道開滿各種各樣的店鋪,來來往往大多數都是高中學生。
那條熱鬧的街道背后,看到一個男人跟年輕的生姿態親昵,那人回頭,姜予眠看清他的臉。
耳邊陸續冒出許多聲音,是拉著一個短發生在說話:
彤彤,不要去……
他在騙你。
可最終沒有抓住那個生的手,只剩下一道道凄慘的“救命”在耳邊回,眼全是鮮紅的。
不自覺地抓陸宴臣的手,越來越用力。
手背的刺痛讓陸宴臣眉頭一皺:“姜予眠。”
見神不對,他嘗試安,“眠眠,呼吸。”
姜予眠的呼吸逐漸促,抓著心臟,額頭冒出麻麻的汗水。回頭看向陸宴臣,努力抬高手,向他,似乎在求救。
已經失去理智。
陸宴臣彎腰一勾,將人打橫抱起,快步離開冰涼的病房。
姜予眠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高一那年,遭遇校園暴力后被孤立。
那時幾乎沒有朋友,格變得越來越安靜,時間長了,大家甚至認為本來就是不合群的人,唯一突出的只有績。
后來跟一個生多次同桌,關系逐漸悉,于是有了唯一的朋友,做梁雨彤。
跟梁雨彤某種程度上極為相似。
沒有父母,梁雨彤有父母但缺關;被人孤立,梁雨彤格向;績優異,梁雨彤績也不錯。
們對未來到迷茫,能做的似乎只有好好學習,給自己爭取更多選擇的權利。
這樣平淡而普通的生活本該持續到高考,高三最后一個學期,梁雨彤突然了。
“眠眠,我喜歡上一個人。”梁雨彤悄悄告訴,寒假時某天在圖書館待到很晚,回家路上的燈壞了,很害怕,一個帥氣的男生跟在后護了一路。
之后連續幾次,都遇到那個人,兩人迅速墜河。
學校不允許早,但不能左右梁雨彤的選擇,只是默默聽著。可是慢慢的,發現梁雨彤績下。
私下勸過一次,沒提,只是提醒梁雨彤注意學習。
再后來,梁雨彤幾次因為男友傷心,都看在眼里,仍然沒有干涉別人的決定。直到無意間在校外的后街看到,梁雨彤的男友跟別的生接吻……
出軌的渣男,傷心的朋友,決定告訴梁雨彤真相。
找到梁雨彤,張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姜予眠急切地著嚨,想發出聲音,突然從夢中驚醒。
原來,剛才的一切只存在于夢中。
-
姜予眠是在青山別墅醒來的,陸宴臣沒有送回陸家,而是把從醫院帶來這里。
蜷在床邊,披散的長發遮擋住臉頰,就這麼靜靜地坐著,忽略時間流逝。
直到房門打開,陸宴臣從外面進來,帶來想要的消息:“你那個做梁雨彤的朋友現在跟家人住在一起,已經開始新的生活。”
姜予眠昏睡前,曾在陸宴臣手心寫下一個“彤”字,陸宴臣調查過,自然知道說的是梁雨彤。
他不清楚姜予眠想起多,只告訴,梁雨彤現在平安地跟家人生活在一起。
姜予眠輕輕點頭。
想起曾經唯一的朋友,想起梁雨彤在高考前兩月轉校,之后發生的事仍然一片空白。
【你說那個人因侵.犯獄,他侵犯的人是誰?】
“……”向來果斷的陸宴臣難得遲疑,他眸微閃:“將他送監獄的,是梁雨彤。”
姜予眠緩慢咬:【是因為這件事,彤彤才轉校的嗎?】
記得,梁雨彤跟一樣,要等八九月份才年。
看到姜予眠在手機上打出的容,陸宴臣察覺到,似乎并不知道梁雨彤真正經歷了什麼。
于是他告訴姜予眠:“是。”
小姑娘心理力已經很大,要是再告訴梁雨彤遭遇過流產,恐怕更難接。
聽到肯定的答復,姜予眠埋下腦袋。
跟梁雨彤是突然失去聯系的,只知道因家庭原因轉校,連聯系方式都沒留下。如果“多管閑事”早點勸梁雨彤分手就,或許不會發生那種糟糕的事。
【我可以聯系嗎?】
“的家人希能忘記過去。”切掉過去的傷痛,以及好的一切。
姜予眠點頭,能夠理解。
如果梁雨彤能夠好起來,忘掉過去,包括這個朋友也沒關系。
“你見到那個人,就想起這些?”陸宴臣旁敲側擊。
【嗯,原本我是想勸彤彤分手的,后來……】
后來的記憶有些混了,在夢里沒能說出口,不知道現實有沒有及時告訴梁雨彤。
總之,姜予眠在刺激下找回朋友跟那個混混的記憶,卻沒想起自己高考那天遭遇的意外。
不知道該怎麼辦,姜予眠迷茫抬頭,忽然注意到陸宴臣的手。
掀開被子,赤腳踩到地毯上,慢慢朝他走過去,發現他手背上有抓傷的痕跡。
陸宴臣蓋住手背:“沒事。”
當時被指甲抓傷,也沒流,只是紅痕較長,看起來比較明顯。
姜予眠無聲說了句“對不起”,眼底的愧疚快溢出來。突然想到什麼,左顧右盼在房間找到自己的書包,從里面取出一袋棉棒消毒。
這是便攜式消毒的,將其一段折斷就能直接用。舉著棉棒回到陸宴臣邊,指了指他的手。
明白的意思,陸宴臣出手,任由折騰。
姜予眠掰斷棉簽一頭,碘伏浸另一端棉簽口,托起陸宴臣的手,小心翼翼拭傷痕。
不同的溫度在接中傳遞,兩人掌心相對,逐漸合。
原本緩慢的拭作近乎停頓,此刻貪心想著,讓時間停下來。
那只溫暖的手,想握得更久些。
可是下一秒,陸宴臣率先從手中離,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卻遠不如剛才的掌心溫暖:“學校那邊已經給你請好兩天假,今晚你可以在這里休息。”
這里也是姜予眠悉的環境,從梳妝臺到床,甚至地毯盡顯風格裝修,跟陸家的臥室很相似,但覺得不一樣。
兩個地方的人不同,住在青山別墅離陸宴臣更近,欣然同意陸宴臣的安排。
“下午我要去趟公司,你有事找管家。”陸宴臣又叮囑道,“房間里悶,待久了可以出去氣。”
他怕姜予眠又在角落待一整天,不過看況,姜予眠很快接了恢復的部分記憶。
姜予眠邊聽邊點頭。
陸宴臣走的時候,默默著那道背影,心多種緒織在一起,無法言喻。
帶回家,無微不至的照顧,幫尋找記憶,偶爾獎勵各種禮,這一切都一切加起來,都不知道該怎麼償還。
陸宴臣是父母離世后,對最最好的人。
*
下午,陸宴臣去了公司,吩咐管家多注意姜予眠的需求。
姜予眠不再像從前那樣困在狹小的臥室,主走出來氣,在青山別墅暢通無阻。
青山別墅面積款,人,環境清靜猶如避世。
天氣冷,姜予眠在外面醒醒神,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就打算回去,卻突然聽到周圍傳來兩道人聲。
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帶著難掩的喜悅:“上次那件服轉賣出去不錢。”
中年男人嗓門:“你瘋了,要是被陸先生知道,一定會開除我們的。”
“陸先生可是大忙人,哪有閑工夫管這種小事,否則也不會隨手把服給我們理。”人語氣夸張,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你是不知道,就那麼一件外套,接近六位數。”
“有錢人真好,嶄新的一件大說不要就不要。”
服?轉賣?陸先生?
幾個關鍵字組合在一起,很容易想到:有人將陸宴臣的服拿去轉賣換錢!
聽他們的意思是陸宴臣主把外套給們理,才讓們鉆了空子。
姜予眠退離兩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心口猛地跳了下。
從樹后走出來,目直那兩人:【什麼外套?】
剛才還未占便宜而得意的人頓時慌了:“姜,姜小姐……”
姜予眠神嚴肅:【我問你們,陸宴臣什麼時候,讓你們理什麼外套?】
事敗,他們不敢瞞:“是,大概半月前,陸先生把一件黑外套給我們,讓我們理掉。”
半個月前,黑外套……是穿過那件服。
突如其來的真相讓姜予眠臉煞白。
原來他口中的“沒關系,我會理”并非不介意,而是從一開始就打算將服丟棄。
為什麼……
如果那樣介意,為什麼要主將服給,笑著說“沒關系”,又私下扔掉呢。
姜予眠失神地著地面石板路,想起自己曾見過陸宴臣笑著跟人握手,轉便拿手帕拭,最后無地將昂貴的手帕像垃圾一樣扔掉。
原來是這樣……
現在手帕變服,質相同。
竟然是這樣,真殘忍啊。
當抱著服說“等清洗后歸還”的時候,陸宴臣是不是也在心里笑多此一舉?
兩個傭人戰戰兢兢地等待被批評,結果卻聽到姜予眠跟管家說要離開的消息。
今天陸宴臣剛叮囑過要注意姜予眠的況,現在說要走,管家不敢輕易放行,先給陸宴臣打個電話。
姜予眠點頭同意,電話打過去,陸宴臣只猶豫了一下便說:“安排車子送回陸家,外面冷,讓多穿些。”
吩咐完便掛了電話。
不問緣由,一切隨。
站在管家旁的姜予眠聽得清清楚楚,角帶起自嘲的弧度。
沉浸在陸宴臣編織的溫網里,現在才看清楚,那本就不是什麼特別照顧啊。
他原本就是那樣的人,行事讓人無可挑剔,看似無微不至的照顧不過是他做事的習慣。
姜予眠閉了閉眼,撲面而來的寒風將吹開,這個冬季好像比往年更冷些。
回到陸家的時候,陸老爺子對噓寒問暖,見姜予眠面不佳,才放去休息。
又見到悉的地毯,跟青山別墅的裝修風格相似的臥室,睜眼所見,全是他給予的東西。
對陸宴臣是應該心懷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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