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識琛扭過臉:“你母親?”
項明章直視著前方:“是啊,楚太太認識。”
楚識琛上一次去項家沒見到項明章的父母,家庭聚會為什麼會缺席?剛才電話里稱呼的是“白小姐”,難道項明章的父母分開了?
后半程無言,項明章把楚識琛送到家門口。
下車前,楚識琛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項明章心不錯:“代我向楚太太問好。”
楚識琛便說:“也代我向伯母問好。”
“不用客氣。”項明章懶洋洋地靠著椅背,“我把蜂勻兩瓶,得謝謝你。”
楚識琛后退兩步,目送項明章絕塵而去,他回到家,別墅里留著一排照明的暗燈,主臥套房倒是燈大亮。
楚太太還沒睡,楚識琛去房間問候了一聲,他雖然對項明章的家事有些好奇,但并不想打聽一二。
他們的關系是上司和下屬,連朋友都算不上,界限應該分明一點。
項明章驅車沿環江公路奔馳,漸漸偏離了市區,縵莊在城郊,是一片依山而建的私人莊園,抵達時已近凌晨。
縵莊百分之七十是園林,南北兩塊建筑群,項明章從北門開進去,把車隨便一停,拎著購袋邁一座幽深的宅院。
他沿著地燈走過曲折的回廊,最后一道彎通往主客廳,門提前打開,一個著樸素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口。
“明章?”沖廊下的影道。
“是我。”
項明章答應著,快步走近,抬手攏對方上的披肩:“媽,沒打擾你休息吧。”
項明章的母親白詠緹,五艷麗深邃,盡管上了年紀,又素面朝天,依舊能看出大人的風華。
淺淺一笑,說:“沒有,我抄經呢。”
項明章攬著白詠緹進屋,偌大的客廳表面上典雅,實際只覺冷清,桌上擺著文房四寶,一張抄好的經文墨跡半干,麻麻的,就“阿彌陀佛”算常見字。
一道拱形門連接小餐廳,照顧白詠緹起居的青姐送來吃的,說:“項先生沒用晚飯吧,來趁熱吃。”
項明章早就了,洗手落座,拿起筷子卻不知道夾哪道菜。
白玉柳芽,青瓜粟米卷,芹葉翡翠丸子,只有筍干小籠包不是綠的。
白詠緹信佛,習慣了吃素,廚房沒有葷腥食材。項明章勉強填一填五臟廟,說:“我帶了幾瓶蜂。”
青姐從購袋里拿出來,說:“瓶子真可,您上次人送來的紅茶也包得特別漂亮。”
白詠緹對華服首飾不興趣,深居簡出也不缺什麼,項明章便經常送一點好看的吃食,或小玩意兒,來討歡心。
“都是別人送的,我借花獻佛。”項明章道,“媽,你記不記得楚太太?”
白詠緹想了想:“記得,楚太太很開朗,特別笑。”
項明章說:“兒子在我那里上班。”
白詠緹點一下頭,沒詢問來龍去脈,沒接腔往下聊,湛默地坐在圓桌另一側,單方面終止了母子間的閑談。
項明章習慣了,白詠緹不關心縵莊外的世事,哪怕是圍繞在他邊發生的,哪怕他再久沒來,流程向來如此。
他低頭吃飯,越嚼越食不知味,索提前撂了筷子。
母子二人互道晚安,項明章回臥室洗了個澡,許久沒來了,床褥嶄新,散發著比酒店更陌生的味道。
他靠著床頭,的房屋沒有一人氣兒,屋外天高樹深,燈一關猶如置寂靜長林,心底跟著落寞。
項明章重新擰開臺燈,床頭柜上放著一杯蜂水,冒著縷縷的熱氣,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微甜,溫熱,緩緩淌進了委屈的胃部。
項明章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按下發送。
楚家書房,楚識琛熬夜做完了PPT,第一次做,對著模板照貓畫虎,估計病一堆,但他相當有就。
手機屏幕一亮,他打開剛收到的一條微信。
項明章發來:蜂水很好喝。
楚識琛回復:那就好。
兩分鐘后,項明章:這麼晚還沒睡?
敲了一晚上鍵盤,楚識琛這會兒慢吞吞地打字,也懶得禮貌周全,直接道:你也沒睡。
項明章:睡不著。
這條回復一發出去,項明章立刻后悔了,他跟一個下屬說這個干什麼?
仿佛在訴苦,除了顯得啰嗦沒有任何作用。可是撤回反而此地無銀,等于承認說錯了話。
項明章準備再回一句結束聊天,他不想聽楚識琛勸他早點睡的廢話,更不需要楚識琛關心他為什麼失眠。
不料這時,楚識琛發來一份PPT文件。
項明章:“……”
楚識琛:我做完了,你睡不著的話可以看看。
快凌晨一點鐘,書讓老板看自己做的PPT,項明章工作十幾年沒遇見過這麼離譜的事。
楚識琛發完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復,他退回聊天列表,將項明章的消息置頂了,免得淹沒在別的消息中。
因為列表第二個是錢樺。
上次夜總會一別,錢樺隔三差五就發消息約楚識琛出去,目前攢了三百多條未讀,包含二百五十條語音。
一開始楚識琛禮貌婉拒,后來實在太頻繁,干脆不再回復。
第二天上班,楚識琛泡好咖啡送進總裁辦公室,然后跟項明章核對一天的工作安排。
說完,楚識琛道:“最近南京有一場研討會要出席,總共兩天,主辦方還沒定下時間,在等通知。”
項明章正翻閱文件:“知道了。”
楚識琛說:“沒別的事我出去了。”
項明章忽地抬頭,昨晚沒睡飽,今天戴了一副眼鏡遮黑眼圈,別人戴顯得斯文,他的鼻梁又高又,眉目凌厲深邃,細細的銀邊鏡框一修飾更人瞧不出喜怒。
項明章道:“PPT發你郵箱了。”
聽語氣不太歡喜,楚識琛后知后覺:“是不是影響你休息了?”
鏡片后的眼睛眨了眨,項明章故作無謂地說:“沒有,很催眠。”
楚識琛回書室查看郵箱,PPT修改過了,最后/一張空白頁寫了問題和建議。
字大紅,沒分段,沒標點符號,一部分甚至沒斷句。
不難看出寫的人當時有點狂躁。
接下來幾天,楚識琛恪守書本分,免得項明章伺機挑錯。
第二次流在歷信銀行總部如期舉行,由彭昕帶隊,流效果很功,沒有辜負這段時間項目組的努力。
這個項目分量大,周期長,離競標有一個半月的間隔,大家辛苦這麼久可以口氣了。
為了犒勞項目組和鼓舞士氣,彭昕決定一起聚餐大吃一頓,然后放三天假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定好餐廳,彭昕去邀請項明章。
項明章有自知之明,他去了員工肯定不自在,便囑咐彭昕帶大家好好玩,他負責報銷。
彭昕又去邀請楚識琛,職以來楚識琛私下和同事際甚,他有意參加,但項明章不去,萬一有事吩咐他不能不在。
楚識琛只好回絕,準備留下加班。
結果項目組剛走了一刻鐘,項明章瀟灑地拎包下班了。
楚識琛自認倒霉,去辦公室關掉智能系統,收拾東西回家。
他從辦公大樓出來,遠遠見園區大門堵得水泄不通。
走近聽見爭吵,貌似有人在故意鬧事。
園區大門外,一輛大悍馬橫停擋在路中間,門衛從勸說到驅趕,車主就是死皮賴臉地不肯走。
司機載項明章下班,被堵在門,正打算報警,悍馬車主突然跳下了車,大喊一聲——“楚識琛!”
楚識琛經過一旁,不由得停下。
錢樺跑到他面前:“可讓我逮住你了!”
四周眾目睽睽,楚識琛顧不上尷尬,低嗓音問:“你來這兒干什麼?”
“找你啊。”錢樺不滿地說,“約你怎麼那麼費勁?打電話敷衍我,發信息不回,你要跟我絕啊?”
楚識琛說:“那你也不能堵在公司門口。”
錢樺頑劣一笑:“我提前發微信了啊,說來找你,你又沒說不行。”
這時司機下了車,走過來說:“楚書,能不能讓你朋友把路讓開,不然我只能報警了。”
“呦,一個司機這麼氣。”錢樺過擋風玻璃朝車廂張,“后面坐的誰啊,是不是項總?”
車窗降下一截,項明章偏頭出半張臉,神眼盡是傲慢,他大伯項琨和錢樺的父親有點,他對這個腦殘也有點印象。
錢樺招了招手:“嗨,項總,我來接哥們兒happy hour,一起啊?”
楚識琛個子高,把錢樺吊兒郎當的一拎,低聲警告:“別胡鬧了!”
錢樺扭了扭:“怎麼了,我好客,項總肯不肯賞啊?”
上次在夜店一夜不歸,估計就是和這個腦殘泡在一塊,項明章說:“不了,別妨礙你們花天酒地。”
楚識琛聽出十足的諷刺,抬眸對上項明章目,那麼輕蔑,仿佛他已經和錢樺不堪地鬼混在一起了。
錯過聚餐,被這麼個大麻煩找上門,被一眾人議論圍觀,再被項明章鄙視,楚識琛的薄臉皮沒經歷過這麼富的考驗。
他心底激起些微慍怒,只想趕快離開現場。
索不管了,為了讓錢樺消停,楚識琛大步走到悍馬門前,問:“走不走?”
錢樺屁顛屁顛跑來:“走著!”
項明章冷眼看楚識琛坐進副駕,轟鳴傳來,悍馬調轉車頭飛馳不見了,他升起車窗,隔絕了大門口未散的尾氣。
司機問:“項先生,直接回公寓嗎?”
項明章忽然想打一場搏擊,說:“去俱樂部。”
悍馬拐出街口,楚識琛抬肘搭在車門上,手掌撐著額角,頭疼。
手機響,南京那邊的主辦方發來通知。
楚識琛看完答復,正事耽誤不得,他切到通訊錄,腦中浮現出項明章在車窗的表,稍頓按下了通話鍵。
接通了,楚識琛利落代:“研討會的時間定下來了,下周一。”
項明章道:“訂車票和酒店。”
楚識琛不確定項明章是否一個人前往,問:“要不要帶助手,我發通知。”
剛說完,錢樺靠過來:“我今晚給你介紹一個尤!”
項明章聽得一清二楚,在人前沉穩端莊,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讓他差點忘了楚識琛以前是什麼行。
他握著機,不經意間譏諷口而出:“憋壞了吧。”
耳邊靜了須臾,楚識琛說:“什麼?”
項明章道:“在風月場上保存點力,周一別耽誤正事。”
楚識琛顧不上分辯前半句:“你的意思是?”
項明章說:“這次出差,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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