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的額頭實在是太疼了,先前驚慌失措間本沒注意到額頭的傷口,這會兒一旦注意到了,便越想越疼。靠著石壁,疼得索閉上了眼睛。
直到察覺到有人了的前臂,周妙睜開眼睛,見李佑白遞過來一方干凈的布巾。
“多謝。”周妙接了過來,又了額頭上的跡。
布帕上又是一片紅。
周妙只得強迫別過眼,分神去聽外面的靜,耳畔的肅殺聲遠了,唯獨留下坡下的流水聲。
他們眼下只能等待,等待蔣沖帶著眾人回來尋他們。
周妙看見樹叢外的天慢慢變淡,淡得只剩下寥落的白影。
太快落山了,蔣沖還沒來。
扭回頭去看一直沉默的李佑白。
周妙一直也不敢開口多說話,唯恐引來了外人。
可此時此刻,石空間有限,能清晰地聽見李佑白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尚還有一天照著,定睛一看,李佑白的臉頰發紅,卻白得嚇人。
二人不過尺距,周妙敏銳地察覺到了他上傳來的熱浪。
“公子?”低聲地喚了他一聲。
李佑白闔眼而坐,似乎沒有聽到這聲呼喚。
周妙等了片刻,便試著抬手,用手背了他的額頭,果然燙得嚇人。
他的左肩看樣子傷得著實不輕。
“公子?”周妙焦急地又了他一聲。
李佑白還是沒有反應。
周妙扭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天,真就快黑了,蔣沖人呢?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李權和其他人還能找到他們麼?
周妙小心翼翼地拉開口垂下的樹枝,靜靜地又等了一小會兒,見外面真無靜,這才貓著腰,走出了石,一鼓作氣地順著陡坡,快步到了水邊。
流水湍急,往下游川流不息,手里著那一張布帕在河中洗了一番,帕上的跡漸漸散去了,河水冰涼,那布帕在手里也冰冰涼涼的。
周妙再不敢久留,轉往中折返。
河水上游卻飄來一個黑影,仰面躺在水流之中。
周妙心頭一跳,不由多看了一眼,方見那人全黑,分明不是李權的人。
扭頭就走,那水中黑影卻“噗”地一聲,翻吐出一口水來。
他看向周妙,面上一驚,人隨之掙扎著要從河對岸游過來。
那河岸不甚寬闊,他人已醒來,不過掙扎數下,便能游到周妙面前。
來者不善!
可此時此刻,也不能貿然跑回中。
的膝蓋發,論力,肯定打不過習武之人,但眼前他還在水里。
周妙想到這里,立刻蹲下撿了河岸邊手掌大小的石頭,一腦地朝他頭面砸去。
第一下沒有砸中,但很快又撿了滿手的石塊,大大小小的石頭朝他不停歇地砸去。
終于有好幾塊打中了他的眼睛,那人登時嚎起來。
“啊啊啊啊!”
周妙一驚,不知道這個人是自上游何落水的,周圍還有沒有同黨。
這一番驚會不會引來追兵?而他還在一刻不停地朝岸邊游來,距離越來越近了。
周妙心中發急,低頭一看,見到河岸邊一塊腦袋大小的石頭。
顧不得許多,蹲,雙手合抱地將那石頭舉過頭頂,朝那人砸去。
“嘣”一聲大響,那人躲閃不及,被大石打中了頭,整個人綿綿地沒了作,河水順流而下,將他整個人向下游沖去。
周妙雙手猶在發,見那人影再看不見,又蹲將沾了灰的布帕在水中滌了兩下,回飛快地走回了之中,不忘將門遮掩的樹枝落下。
李佑白依舊閉著眼,將沾了水的布帕輕輕地潤了他的,又折疊兩下放到了他的額頭上。
試著又了他一聲:“公子?”
李佑白終于“嗯”了一聲。
周妙微微松了一口氣,石壁著慢慢地坐了下來。
心中不覺后怕,剛才那個人死了麼?
是不是把他打死了?
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心中又暗暗害怕自己沒把他打死。
萬一他回來了呢?萬一找到他們了呢?
要是真被人捉住,毫無利用價值,下場一定凄涼無比。
周妙想著,不自覺地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側頭又看李佑白,剛才到他的額頭時,依舊滾燙。
蔣沖怎麼還不來救他們啊?
若是背著他走,也不知道能走多遠?
周妙腦中糟糟地想著,外的天一點一滴地暗了下去。
幽暗之中,外傳來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周妙渾一,側耳又聽,是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直到外的樹叢被人嘩啦撥開,周妙扭頭,恰對上來人森森目,他的左眼閉,眼下滿是跡,而右眼卻圓睜著,就是剛才水中的黑人!
他沒死!
周妙駭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見他邊出一個殘忍的微笑:“原來躲在這里啊。”
周妙右手過手邊剛才拾進來的石塊,想也不想地朝他的右眼砸去,可被他眼疾手快地攔下,順勢扯過周妙的右臂,將整個人推得撞向了石壁。
他的力道驚人,這一推,周妙重重地撞到了石壁上,頓時撞得頭暈眼花。
“好狠毒的小娘子。”他獰笑了一聲,正拖到石壁外,目卻忽然掃到了周妙背后的人影。
“太子。”他的聲音高了一些,見到李佑白,顯然極為興。
他再顧不得周妙,往中略微探,手便要去捉李佑白的手臂。
周妙回頭去看,李佑白雙目輕合,似乎依舊早已暈了過去。
那人朝前一探,周妙只見些微的中,李佑白的袖子仿佛輕了,眼前如同一陣清風拂過。
他寬大的袍袖在那人前掠過,下一刻,卻聽他凄厲地慘一聲。
他的脖子前端赫然被割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霎時鮮噴涌如柱,濺了周妙滿臉。
,是溫熱的。
周妙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只見那人徒勞地捂住脖子上的傷口,搐著往后倒去,流了滿地,而李佑白的右手中還著那一柄短刀,先前他刻雙陸,刻黑馬雙馬的那一柄短刀。
那人倒在地上,劇烈地搐了兩下,便如一灘爛泥,再無聲氣。
周妙渾抖如篩糠,抬眼又看了看李佑白,他也是半面污,像個修羅。
周妙地爬了起來,用盡全力地把那人的尸首往外推,這個人的尸首無論如何不能留在這里。
順著陡坡,推著那人的尸了河,見他飄遠,才在水邊,飛快地洗去臉上,脖子上黏糊糊的跡。
做完這一切,回到中,那腥味未散,只覺疲力竭,頭疼裂,胃中更是翻江倒海般難。
周妙閉著眼睛靠著石壁,忍了好一會兒,才抑住想吐的沖。
李佑白徐徐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若不殺他,他便會毫不遲疑地殺了你,周妙,你今日做得很好。”
周妙眨了眨眼,眼眶干,以為自己會哭,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有。
夜愈發深沉,而外明晃晃的白月也終于照進了中。
寂靜之中,夜蟲鳴了兩聲,忽然之間,遠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鳥啼,像是布谷鳥的啼。
李佑白屈指,口中吹出了同樣的啼聲響。
周妙神為之一振,他們好像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