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翌日，去署上值的顧立軒一絳紫袍，瞧著既威武又尊貴，倒是看的顧立允欽羨不已。心道，難怪父母親常說別看二伯父不著調，可他這堂兄卻是他們顧家立字輩第一人，瞧他年紀輕輕就是朝中正六品員，聽說又及得上峰重用，前途無量，當真是他輩學習之楷模。

顧立允欽羨的目還是讓顧立軒極爲用的。

一晚上翳的心好了些，在顧立允的崇拜中，他直了脊背，便鑽了轎，啓程上值。

顧立允握了握拳，暗自下定決心要減外出游玩的次數，抓時間好好讀書，來年考取功名，以求能像堂兄一般耀門楣。

沒等他回屋拿起書本好好複習，那顧父便及時住了他，非要與他憶往昔，談理想，簡直令他哭無淚。

顧母每見一次顧立允，都覺得眼疼痛，明明都打算放棄這個念頭了，可立軒非要將人帶回來，那他到底是個什麼打算呢？百般困不解，可再也不敢問顧立軒半個字了，實在是被那日他的突然發狂給嚇破了膽。

辰時二刻，虞夫人的轎子來到了顧府門前，的丫頭綠蘿前來問沈晚此刻可有空閒，虞夫人請過府一敘。

沈晚下意識的就要抬手眼角傷痕，神略帶猶豫，這個樣子出門，讓人瞧見的確有些難堪的。

仿佛看出心中所想，綠蘿輕聲道：「知道夫人素喜清淨，所以我們家夫人已經清退了下人，除了秦嬤嬤再無其他外人在場。」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沈晚也拒絕不得，便起讓春桃秉了顧母一聲，又找了重新穿戴一番，拾掇妥當後便隨著綠蘿出門進了侍郎府的轎子。

端坐在轎子裡，沈晚上眼角，臉沉靜。左右做錯事的又不是，又爲何要到難堪。

轎子徑直進了侍郎府後院堂。

秦嬤嬤和虞夫人竟親自前來相迎。

待見了沈晚白晰無暇的臉龐上唯獨多出的那道半寸來長的疤痕，虞夫人的面上多顯出些不自在來，饒是秦嬤嬤的主意要將人請來，可在這個時候請人前來，總讓人有種特意看人笑話的覺。

儘量不去看那道有些駭目的傷口，虞夫人熱絡的拉過沈晚的手，笑著往裡走：「知道你今個前來，秦嬤嬤特意從侯府裡給你帶了兩個香甜的番瓜，今個是托你的了，我這廂也能吃瓜吃個盡興了。」

沈晚面上也毫無異的笑著：「那敢好，不用欠虞皮的人，我這心裡頭也敞亮。」

這般玩笑話一出，虞夫人只覺得心頭頓時輕鬆了不，心下只覺得沈晚的心真是難得，那顧主事怎麼就不知道讓上幾分。

秦嬤嬤也暗下觀察著沈晚，瞧遭遇此般不面的事，面上不悲苦不凄涼，說話不帶慘不控訴，卻只是豁達的說說笑笑，不見毫勉強之意，瞧著較之以往更有種豁然之意。

可惜了……秦嬤嬤的目難免就落在那目的疤痕上，九分的容貌是因此落了七分，只怕府上那位也看不上眼，如此怕也不便再考慮那廂了。

與虞夫人說說笑笑間，沈晚察覺到秦嬤嬤的目一直停留在眼角的疤痕上，含痛惜憾之意，遂也不遮遮掩掩，抬手上了眼角的傷：「嬤嬤莫要爲我這傷而擔憂，看著駭目，倒也無甚，待這疤結落了，這傷便也無礙了。」

見落落大方的模樣，秦嬤嬤愈發重重嘆了口氣。

虞夫人卻難免糾結道：「哎，瞧你這話說的不在意，若是男子倒也好說，可在子面上……不過好在你年紀尚輕，過上幾年痕跡能消除了也說不準。我這裡恰有幾瓶舒痕的膏藥，待會讓人拿來給你，千萬要早晚勤用，聽說這藥效還是相當不錯的。」

沈晚笑著謝過：「那我這廂就卻之不恭了。不過還秦嬤嬤和虞夫人切莫再爲晚娘憂心了，左右不是靠著這件皮囊立於世間，又何懼之有？倒是若累著您二位爲此煩心，倒是晚娘的罪過了。」

虞夫人似乎從未聽過這般怪異的言論的，當即楞了，好半晌方回了神，驚訝道：「這話說的，咱兒家縱然家世固然重要，可容貌那也是頂頂要的。要是沒了好顔，夫郎們怕是看咱半眼都嫌，又何談寵？你呀，年紀還輕，大把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切莫在此刻犯傻。」虞夫人只當是自暴自棄，已然對自己不抱有希，便好言相勸。

沈晚笑笑，便再未言語。

秦嬤嬤卻因那句『左右不是靠著這件皮囊立於世間，又何懼之有』的話，心下反復琢磨了很久……

沈晚離開侍郎府的時候，秦嬤嬤忍不住又看向那道突兀的傷口，然後又突然驚覺，在那子沉靜溫婉卻又自信坦然的氣質中，這道傷口此刻看起來竟不那麼刺目……大概，這樣的子，是單單不能用容貌來衡量的罷。

秦嬤嬤回到侯府的時候，帶著某種破釜沉舟的孤勇。一鼓作氣的來到侯府書房外，不理會秦九那吃驚的神，也咬牙關半個字不吐究竟求見侯爺是爲何，隻單單讓他進去通秉，等待侯爺的召見。

秦九好奇的要死，從來他娘就沒這麼鄭重求見過侯爺，饒是有事也大多讓他間接稟告侯爺，像這般神凝重的正式求見著實罕見。

秦嬤嬤咬牙關死活不說，實在怕一個不慎泄了氣，便再難提起這般的勇氣前來。

秦九只得進去通秉，恰好他們侯爺此刻也是無甚要事，想來也是奇怪秦嬤嬤有何事要正式求見，便讓秦九傳進來。

本來秦九想要賴在書房聽上兩耳朵，奈何被他娘眼神暗示出去，只得不不願的出了書房，守在門外。

卻沒片刻功夫，書房突然傳來他們侯爺不可置信的低叱：「荒唐！」

秦九心頭一驚，忙附耳上大門，卻約傳來他母親低聲音的喁喁細語，似乎很快很急，卻聽不清說什麼，愈發令他焦急。

接著，似乎沒等他娘說完，房又傳來侯爺的一陣低叱，卻比剛才聲音更不耐：「荒唐！」

秦九愈發的心驚跳，心頭不斷猜測著他娘究竟跟侯爺說什麼了，怎麼就惹得侯爺發這麼大火。

沒等他猜出個章程來，門從裡頭吱呀一聲打開，害的他差點摔進房。趕站好，他瞥去，卻見他娘面無表的從房走出，那眼神中約是……釋然？

秦九真想扶額，愈發的抓心撓腮，他娘究竟在書房裡跟侯爺說了什麼這是？

書房，霍殷皺眉看著手上的兵書，飛快的翻著，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卻發現自己竟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簡直荒唐。

放下兵書，他心煩意的著眉心，嬤嬤莫不是老糊塗了，出些什麼昏招，荒唐至極。

縱然他霍殷也不自詡什麼正派好人，可也不至於淪落到的去要個下屬之妻，難道他是那起子荒□□之徒？

至於淮侯府的脈傳承……

霍殷狹長的眸子微瞇，約出一冷意。

嬤嬤說的這一點倒是提醒到他，淮侯府的確需要有個子嗣了。

「您真是這般跟侯爺說的？」

拗不過秦九的纏磨功，秦嬤嬤私下到底跟他鬆了口。

秦九當場就炸了：「您老是老糊塗了吧！！」

秦嬤嬤老臉微微搐，起眼皮看他一眼：「你就當我是老糊塗吧。」

秦九原地轉了好幾圈，狠狠撓了幾把頭髮，連吸好幾口氣，又轉到秦嬤嬤面前：「您老跟我說說，這樣的餿主意您是怎麼想出來的？」別怪他家侯爺惱，換他他也惱，甚至要炸了好不！

秦嬤嬤頓了頓，好半會方神有些抑鬱道：「你當我願意侯爺這般委屈？侯爺這般金尊玉貴的人，就是尚了公主都使得，又何苦要這般屈辱？可那……那傳言是那位極爲忌憚的，咱既然不能忤了那位的逆，那便也只能私下給侯爺安排。總不能讓淮侯府斷了嗣吧？那將來我有何面目到泉下去見老夫人？」

饒是秦嬤嬤在『傳言』這兩字上說的極輕，秦九聽到這兩字還是覺得猶如一口重錘瞬間兜頭砸來，令他有種窒息的痛。

齊五代，禍（霍）起。

自大齊開國至今已曆四朝，如今聖上已然年邁，待他駕崩之後，其皇子繼位便是齊五代了。

秦九覺得嚨裡似乎有腥味，仿佛間又看到了北疆那片天地連一片的……

「九兒？秦九！」

秦嬤嬤的喝聲令他回了神。

「莫去想了，總之……都過去了。」

秦九轉過神，笑笑：「沒事娘，聽您的，我不想。」

秦嬤嬤轉了話題：「也許是我老婆子杞人憂天了，可自打你那日說的兇險，我這心裡頭就沒個安穩過。好在侯爺雖未接納我那提議，可到底默許了我籌劃侯爺脈延續一事。如此一來，我也算對得起老夫人了。」

秦九頓時有些心驚跳：「侯爺他……同意了？」當年的兇險他如何不知，若不是老侯爺舊部察覺不妙暗下走，又及時讓人傳出侯爺不行於嗣的傳言，想來當時多疑善變的那位本是打著斬草除的目的的。

雖如今侯爺手握重權，朝中親信衆多，羽翼已，連那位都忌憚三分，對淮侯府自是不敢輕易妄。可一旦淮侯府的私泄，那位焉能坐得住？雖如今的侯府不至於被挨打，可眼下不是圖窮匕見的最好時機。

心頭這般考慮，秦九面上難免帶上幾分顧慮：「侯爺之所以能同意，只怕與近些年來匈奴不斷滋擾邊境的戰事有關。近些天來，劉相爲首的幾位朝廷重臣煽侯爺重拾淮侯府軍威，鼓侯爺來年春日帶軍出征……我便不再與您，侯爺默許這般恐也是怕有萬一。娘您這邊切記要做的周，若讓人瞧出端倪來，可要節外生枝了，於這當口上對侯府會有極大麻煩。」

一聽出征兩字，秦嬤嬤的心就突突直跳，頭又有些暈眩，了好半會氣方回了神。

「那我這兩日就安排人。其實之前我就是考慮到周，方屬意那顧家娘子，畢竟有顧家這層份在，即便有了子嗣，別人也輕易懷疑不了什麼，而他們拖家帶口的自是也不敢說。且那娘子尚爲清白，人也瞧著穩重大氣，心於子間極爲難得，斷不會辱沒咱侯爺。可既然侯爺不願，那這茬就只能揭過了，待我再去尋了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