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眉頭皺,一不地盯著文婕妤。
“你竟敢威脅朕?”
天子威嚴被一小小罪犯脅迫,魏景怒不可遏,只覺得是奇恥大辱,背在后的手也微微抖。
旁侍衛的利劍已經架在文婕妤脖子上,不慌不忙,瞪著眼睛著魏景,似乎是勝券在握。
“皇上,罪人文婕妤怎麼置?”見二人久久僵持不下,小福子問道。
“區區一罪人有何本領,朕便是將棲宮翻過來,也不會讓你的計得逞!”看著文婕妤得意的眼神,魏景愈發憤懣,全然忘記了當初命文婕妤替他做事時的種種許諾。
王敗寇,不是向來如此嗎?
他半低著頭,不自責當初利用文婕妤時尚且不夠謹慎,似乎悔恨自己忘記如此明之人定會留有后手,不怒斥道:“打大牢即刻問斬!”
“皇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臣妾從前和淑貴妃的關系有多好,皇上向來是最知道的。”
文婕妤還是笑的,只是那眼神里含了怨恨和惡毒,仿佛剛從沼澤中爬出來的惡鬼,幾乎要將他千刀萬剮。
四周靜謐極了,秋風吹的魏景臉龐生疼,連枯葉飄落在地上的簌簌聲都清晰可聞。
良久,魏景才從牙里生生出一句:“罪人文婕妤……打冷宮,嚴加看守,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他自小長在宮闈里,也算是見慣了詭計謀,自從坐上皇位之后,連從前眼高于頂、傲氣人的周旖錦都對他言聽計從,如今卻被這小門小戶出的文婕妤擺了一道,這樣明晃晃地威脅,還是第一次。
文婕妤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神是極力抑的嚴肅,卻險些笑出聲來:“謝皇上開恩!”
魏景氣的牙,盯著文婕妤被人拖下去,還不解氣,只得在原地踱步,自言自語道:“大膽罪人……”
“皇上消消氣,別為了這樣一個毒婦傷了子,”小福子在一旁給魏景扇著扇子,勸道:“今兒早上戶部將選秀的名冊呈上來了,壽康宮那邊也送了一份,皇上要不要空看看?”
說到選秀,魏景的臉才勉強緩和下來些,過了半晌,他忽然問道:“那個人也在名冊中嗎?”
小福子愣了片刻,瞬間會意道:“奴才也明里暗里告誡過了,可鄭老將軍不是聽勸的人,要將嫡送進宮,奴才也……”
“罷了。”魏景聽了便心煩,眼神暗了暗:“父輩好罷了,淑貴妃那種子,二人都是心高氣傲的,多半也相不來,也許朕多慮了。”
棲宮這些日子倒是平安無事,難得天大好,周旖錦命人搬了桌椅,了蘇新和柳綠,在槐樹下打起了葉子牌。
桃紅的傷勢見好,如今也能勉強下地走路了,即便上還打著厚厚的繃帶,還是由下人攙著來了。
四人一桌,桃紅方一落座,看見對面的蘇新,不訝異道:“這位妹妹我瞧著面生的很。”
蘇新不卑不,起福了福,笑道:“奴婢名蘇新,見過桃紅姐姐。”
桃紅看了兩眼,恍然發覺眼前這清秀姑娘便是下人口中相傳的那位,從浣局出卻突然了娘娘賞識,如今已是棲宮的大宮。
下人們說起蘇新時,左右是帶著酸味的,如今桃紅見到,心里也十分不悅。
棲宮掌管院的大宮從前只有一個,是陪娘娘從小長大的分,如今生了病,倒讓蘇新這小人乘人之危了。
桃紅輕蔑地看了蘇新一眼,并未理會,一言不發地玩著手里的葉子牌,將晾在一邊,臉上雖不表態,眼底的輕慢卻毫不掩飾。
蘇新沒等到桃紅回話,獨自尷尬了幾秒,訕訕地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問道:“奴婢給娘娘和各位姐姐分牌吧。”
這桌上蘇新輩分最小,按理也是如此,周旖錦看著桃紅撅著在一旁悶悶不樂,知道從小便是憋不住氣、喜怒形于的格,也并未發話,只是點點頭。
蘇新的牌分到桃紅面前,忽然被桃紅一把打落下來。
桃紅眼里滿是不屑,喝道:“要我說,不懂規矩便別瞎攬活兒!你連娘娘從前玩葉子牌都是三疊一發的都不知,還好意思在這諂邀寵!”
桃紅心里憋著一氣,只想著給蘇新一個下馬威,讓明白即便和自己平級,在娘娘心中的地位也遠不如,說話便沒了輕重。
聲音不算大,只有桌上幾個人能聽見,但“諂邀寵”幾個字咬的很重,蘇新的手不由得尷尬地停在半空。
柳綠的臉立刻沉下去,斥道:“桃紅,娘娘面前休得胡言。”
周旖錦從前玩牌確實有這樣的規矩,只是方才疏忽,忘了與蘇新講。
桃紅心里不悅,能縱著一兩分,卻由不得胡來,斜眼警示桃紅,聲音沉了些:“無妨,先這樣分吧,下次注意便是。”
“娘娘……”
連柳綠都向著這新來的奴婢,桃紅氣的眼睛通紅,只覺得自己被二人拋棄了,幾淚下。
氣氛正僵持著,忽然底下人走上來,呈上一封書信:“娘娘,周府遞上來的,鄭老將軍來信。”
“鄭老將軍?”周旖錦眉微皺,不聲接下信。
信件容不多,寥寥幾筆,信中講鄭家孫子輩的嫡出二小姐鄭晚洇將參選宮,煩請周旖錦照拂一二,以免在宮中太委屈。
鄭老將軍已經年逾古稀,是隨著先帝建功立業的重臣,早些年意氣風發、揮斥方遒,隨先帝南征北戰平復戰,在武將中有著說一不二的地位。
鄭家與周家在朝堂上雖不結黨,但長輩們關系素來好,父親周大人小時候還被鄭老將軍抱在懷里認字過。
朝廷上的人或許不知道他們兩家世,但皇帝眼線遍布京城,不可能不曾聽聞,只是這鄭小姐這樣好的年紀,送進宮里,就算不照拂,恐怕魏景也會將二人視做一黨,暗中為難。
周旖錦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提筆寫了回信,桌上幾人端水的端水、磨墨的磨墨,除了桃紅的眼角還帶著一微紅,幾人都默不作聲地將方才的一場爭鋒忽略過去。
棲宮方送來冬的新裝,便到了大選的日子。
周旖錦為了主持選秀,早早起了,睡眼朦朧中被服侍著洗漱梳頭。
選秀大典應穿著貴妃服制,青絨朝冠外綴珠帷,中間金銜青金石,禮服更是層層疊疊,雍容華貴。
宮里沒有皇后,貴妃之位形同副后,務府揣著貴人的心意制了這尊貴無比的禮服,朝冠上各樣點綴珠寶玉飾的周旖錦脖頸發酸,滿宮也無人敢置喙。
宮門口,周旖錦扶著柳綠的胳膊上了轎子,小的軀掩映在珠疊玉翠的華裝飾下,愈發被襯得白勝雪。
周旖錦是宮里年紀小的,又姿容生的絕殊華,這樣一張妖嬈蠱的面容生在的臉上,卻毫不違和,襯得整個人極為清冷華貴,擔得起國天香。
柳綠不由得嘆道:“娘娘今日真是極。”
這樣的選秀,恐怕在上方一坐,底下的鶯鶯燕燕頓時全無。
轎子過了乾清門,遠遠可以看見秀們排長隊。
打扮的花花綠綠的一眾孩們連一隊,魚貫而。一排排淺薄形拉出幽長暗影,傾倒進斜斜的日中,角織的裾在冰涼的青石板路上緩緩浮。
到周旖錦的目定住,柳綠識趣地停了轎子。周旖錦手臂搭著冰涼的扶手,一雙明艷眼蘊含著復雜的緒,注視著遠形形的子們。
宮也不過三年,曾幾何時,也是滿懷著雀躍的心思,踏這樣四四方方的深宮。
如今宛如在牢籠翅難逃,卻仍見有一茬又一茬的新鮮人陸陸續續踏進來,一時間百集。
“皇宮里又要添新人了。”周旖錦眉眼微,抿了抿,自語道。
掀眼去,黃昏中氤氳著輝煌的殿樓,飛檐走,鱗次櫛比。
了半晌,淡灰的眼眸里漸漸浮上微不可見的哀傷,輕輕搖了搖頭:“這日頭太盛,給本宮撐傘。”
轎子緩緩行遠,一行人在檐角下,靜很小,幾乎沒人注意到。
選秀的隊伍浩浩,魏景在養心殿批奏折,早些來的小門小戶的秀便由太后與周旖錦定奪,半個上午才選出寥寥幾人。
被選的秀由嬤嬤領著退下,周旖錦憋的煩悶,偏過頭,冷冷瞥了一眼八角琉璃盆里榮榮盛發的海棠花,羊脂玉般雪白的指尖不耐煩地了太。
還未傳午膳,周旖錦看了許久鶯鶯燕燕的秀,頭腦發昏,便招呼柳綠,走出去轉轉。
見狀,一旁捧著秀名冊的太監忙跟上來:“北邊的花園開得正盛,務府還未分發,請娘娘去瞧瞧,娘娘有什麼喜歡的,都先著棲宮里的。”
這樣的奉承周旖錦司空見慣,微點了點頭,由柳綠領著往花園去。
那一大片花栽在花園西側。左依著空的皇子皇孫們住的鐘蘊宮,右靠著秀宮們暫住的觀心宮,園中一池小湖,潺潺清流,明澈見底。
深秋的花開正盛,沒走一會兒,迎面一陣香風,纏繞在園外匾額“漸佳境”四個龍飛舞的字上。
“這還真倒是個好地方。”周旖錦選了送進棲宮的花,淺笑起來,臉頰浮現淡淡的酒窩,由柳綠輕扇著羽扇,沿小徑向園子深走去。
盛日熔金,日折在琉璃瓦上,在茶花環繞的小池塘上落下點點金幻影。
周旖錦獨自懶依著欄桿,有一把沒一把地往水里扔著魚食,火紅的錦鯉堆地爬上來,簇擁著爭搶魚食。
清風徐來,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意味,周旖錦角掛了一抹愜意,近日的愁緒也漸漸消散了,不夸贊道:“清清靜靜的,人影兒也沒有。”
話音未落,忽然聽見“啪”的一聲脆響,一聲尖銳的聲傳耳畔:“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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