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盞里的湯藥黑沉沉,著子辛辣味。
音音垂下眸子,將張嬤嬤方才那番話一點點咽下,抬手便飲盡了那湯藥。
雖昨夜也并未水,但音音明白,張嬤嬤這次來,便是來立威的,并不會計較昨夜如何,老夫人要看的,是這外室可否乖順。若是自己不喝,國公府那邊指不定怎麼想。
喝的急了些,那辛辣之味直沖咽,讓微彎下腰,急急咳起來,嗆的眼淚都沁了出來。
羌蕪聞那味便知,這藥烈的很,怕是加了不紅花、麝香,加之如此一海碗,想來定是寒至極,對之損害非同小可。
一時對這的小姑娘心疼不已,急忙拿了帕子,替輕拍后背。
張嬤嬤候了片刻,瞧著小姑娘和緩過來,面上的厲退去,又換了一副對小輩推心置腹的親善模樣,嘆息著勸道:“好孩子,你也是個懂事的,你在這伺候,想來老夫人也放心。”
“你也無需怕,我們老夫人跟國公爺都是仁慈之主,你若是盡了心力,往后說不準,真能提你進府,做個通房。”
音音也不爭辯,只垂下頭,順的笑,輕聲道了句:“多謝嬤嬤提點。”
張嬤嬤這會子倒是出點真心實意的笑來,這姑娘,一點也不拿喬,雖了幾分寵,卻清楚自己的份,確實是個惹人憐惜的。
上前攜了的手,又讓方才的婢子送了幾套進來,指了那蓮青掐花妝緞,道:“老夫人確實仁慈,這次便發了話,若是老奴這次過來,瞧著姑娘是個正經服侍的,便賞幾件,你瞧這規格,可是逾制了的。”
音音一瞧便明白了,這大抵是府上通房的規格,確實是抬舉這個外室了。
......
前幾日瀾滄江發了水,江南一帶多遭水患,江陳下了朝,工部吏部連軸轉,將治水之策定下來,又調配人力財力,好一通忙。
至傍晚,才想起,今日國公府差人請了好幾趟,腳步一轉,徑直歸家而去。
進了門,廊下已點了八角琉璃風燈,在初春的風里晃晃悠悠,照的諾大的府邸有些許清冷。
張嬤嬤候在廊下,見了國公爺,行禮道:“爺,老夫人候您多時了,隨奴才來吧。”
在前方引路,竟未進松壽堂,徑直將人引去了西南角的江家祠堂。
江陳踏進去時,老夫人坐在昏暗的影里,依舊直著脊背,還像年輕時一樣,是從來不服輸的勁頭。
抬起眼皮,聲音滄桑而沉郁:“懷玨,你父親臨終時留下的江家祖訓,可背下了?”
江陳目在室掃了一圈,最后落在父親的牌位上,點頭道:“自然。”
“祖訓第八條,背。”老夫人杵了下手杖,咚的一下,在寂靜的祠堂落下回音。
“潔自好,娶世家端莊妻,納清白之妾,嚴明后院,繁衍子嗣。”
江陳答的利索,聲音落了,也明白了老夫人今日的反常。
他瞧了眼祖母單薄的影,膝上空空的,未蓋絨毯,不由皺眉道:“祖母,祠堂寒,小心著您的。”
“你還曉得我的,若真顧著,便也不能生出這許多事來了。跪下!”
老夫人忽而拔高了音調,試圖站起來,卻雙膝一,又跌回了椅上。
江陳垂下眼,一擺,跪在了團上。
江家用父親的命給他上了道枷鎖,其實,他還有第二道枷鎖,便是祖母這雙。
昔年,他們祖孫被罰沿街乞討,正是隆冬時節。他那會子剛從獄中出來,了酷刑,如何爬不起來。
是老夫人跪在冰天雪地里,一口口討來吃食,保住了他的命。而的,也在刺骨的雪水里生生毀了。
蔣老夫人轉著椅,行至孫兒側,忽而出手杖,生生落在了江陳背上,第一下,說:“這一杖,打你不潔自好,竟為了招惹罪臣之后,是為毀了江家清譽。”
第二下,說:“這一杖,是替你未來的妻子而打,還未過門,便有了個得寵外室,是為后院不嚴明。”
第三下,高高舉起了手杖,看見孫兒倔強的背影,終究沒落下去,嘆息一聲,道:“說吧,何時選妻,這外室又當如何理?”
這外室如何理?
江陳一時說不上話來,他抬起眼,目落在祖母的膝上,遲疑了片刻,道:“祖母,外室便是外室,等日后必然不會讓正妻因此煩惱。至于選妻之事,全憑祖母做主。”
這句話倒是讓蔣老夫人吃了定心丸,臉上和緩了不,點頭道:“那既如此,過幾日便點選幾個世家,瞧瞧看吧。”
“祖母,霏兒熬了冰糖燕窩,您嘗嘗吧。”
江霏探頭探腦,猶豫著走進來,手給老夫人看:“您看,為了熬這點子湯水,手上燙了好大個包呢。您要是不嘗嘗,霏兒要睡不著了。”
蔣老夫人見了那細手上的水泡,立時哎呦道:“我的小祖宗,誰讓你又弄這個。快去拿那膏藥來抹。”
“那您隨我一起去,定要先嘗嘗我熬的粥”
江霏翹起,不由分說,推著老夫人往外走,走至門邊,回頭朝哥哥做了個鬼臉。
江陳看著父親的牌位,許久未,直到后半夜,才直接起洗漱,上朝去了。
他回到首輔府時,是次日午后,進了寢室,里面空空寂寂,不由挑眉問羌蕪:“人呢?”
羌蕪朝凈室偏頭,道:“姑娘午后起來出了汗,這會子喊了水,正沐浴。”
看見主上神有些不耐,又小心翼翼道:“奴才去喊姑娘快些。”
轉要走,卻聽后主子爺道;“你且退下吧。”
江陳瞧著凈房門上的鮫綃簾帳默了一會,忽而長眉一挑,朝室而去。
凈室水汽氤氳,鋪了織金絨毯,踩上去靜謐無聲。
騰騰的水霧里,小姑娘背坐在浴桶中,墨發垂下,散在肩頭,縷縷都是風,潔的背瑩瑩一片,被過窗棱的日一照,晃眼的很。
音音今日午間噩夢又至,醒來出了一的汗,黏黏膩膩不爽利,便打了水凈。
閉著眼小憩,濃的睫垂下來,投下一片影。聽見后似有靜,睫輕,轉頭暼了一眼。
這一眼不打,驚的低呼一聲,立時進了水中。
江陳背手立在窗邊,姿拔,容貌俊雅,端的一副清白爽朗。
可那雙眼,卻毫不避諱,帶了侵略的意味,直直落在音音上。
老夫人那句‘這外室當如何置’,一直在他心中盤亙。
他其實想不明白,自己對沈音音何種心思。初始,只想在的純白上染上他的臟污,看世俗的態,只如今,他可看夠了?
他看見小姑娘滿臉驚慌赧,雙手捂著口,只出纖細修長的頸,平圓潤的肩。剔的水珠沿著臉頰,過頸部,一路落在了鎖骨窩里。
他仰起臉,結微,說了句:“沈音音,出來。”
算起來,他們其實統共兩回,都是在暗沉的夜里,他大抵也未瞧清什麼,不如這白日,瞧的真切。
音音睜大了眼,肩膀有些抖,倉皇問了句:“大人,這□□的,您.......”
“便是□□才好。”
他還是風清朗月的姿態,可出口的話卻讓音音恥不已。
搖著頭,又往后了,卻不妨一雙有力的手臂過來,攥住的腰肢,將人提了出來。
羌蕪本進門伺候,可還未邁步,便聽里面小姑娘低低泣了一聲,潺潺,帶了求饒之態,合著凈房竹榻的吱呀響,讓生生止了步。
許久,里面聲響才漸漸止息。
音音伏在竹榻上,坦誠的暴在下、江陳的目中。白凈的面上不知是被午后的灼的,還是方才累著了,已是緋紅一片,靡靡艷。
微閉上眼,不想看這一片狼藉,自小的教養讓恥到發,眼角泛紅,出一滴淚來。
男子骨節分明的手了過來,輕輕拭去了那滴淚,嘆:“沈音音,便是這種時候,你如何也不俗?”
不是俗,只是怯的無措,像是將開不開的桃花,巍巍盛開來,一點也不臟,只惹人憐惜。
音音是被這人抱出來的,被羌蕪伺候著穿了,臉上的紅才褪去了些許。
看見張嬤嬤留下的婢紅堇,又將那黑沉的湯藥端了上來,垂下眼默了一瞬,便支起來接。
羌蕪卻如何不想接,今日小姑娘已用過一碗,若是再用,如何的住。
躊躇片刻,對著江陳道:“爺,您看今日這湯藥可要用?”
江陳一抬眸,意味不明的瞧了眼紅堇,那婢子便忙上前,躬道:“大人,這是老夫人囑咐的避子湯,原也是咱府上的規矩。”
那辛辣味讓他微蹙了眉頭,沉半晌,才道:“照規矩辦吧。”
說完又補了句:“備些餞。”
羌蕪還想說話,卻被音音扯了扯袖子,回頭便見小姑娘笑著朝搖頭。
音音接過那藥碗,一閉眼,便灌了進去。既然為外室,這些便早預料到了,又何必多費心力去傷懷。
追妻一時爽,一直追妻一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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