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蔓隻瞧了一眼就慨萬分。

素日裡，林烈多是冬日帶著全家來莊子上泡溫泉，每次見都是白雪皚皚，大霧茫茫間，格外冷清。

今天卻是春明，莊子景彆有一番風味。

門前五六棵枝繁葉茂的柳樹，柳條垂擺搖曳，正院有曲折彎曲的迴廊，迴廊旁樹木幽深，逶迤曲彎。

後院中的小花圃，茶花、花、水仙、人蕉、一串紅點綴其間，初看隻覺眼花繚，可細瞧便知，每個季節對應一種花，使得這院子一年四季花開不敗。

院中屋舍林立，麵闊三間，簷牙聳立，不似一般屋舍緻，卻自有一番古樸大氣。

隻瞧一眼，林姝蔓便心生滿意，這裡環境幽深雅緻，禽鳥啾唧，灌木環繞，很是合了的子。

早就知道主子要來，院中仆婦俱都換了新裝，立在門口迎接。

林青峰翻下馬，指揮奴仆將行李拿進屋子。

有個婦人自稱王大家的，殷切伺候林姝蔓下馬。言談中，林姝蔓明白這王大家的夫家就是莊子裡的管事，自己管著婦人丫鬟堆。

王大家的一路領著林姝蔓和海棠，介紹這莊中景環境，和各式玩樂

言談流暢，妙語連珠，說起莊中野味味鮮活，直說的林姝蔓口齒生津。

海棠道：“你可彆是唬人，哪裡有那麼好吃，姑娘在京城什麼好東西冇見過。”

“哎呦，海棠姑娘，我怎敢騙姑娘，這野味不同尋常，就是一個鮮字。這莊子後山正是一片林子，這時節還差，待到秋日，好多大來這打獵，打到獵就地燒烤，那個味道喲！”

王大家的又道：“過幾日我家那位正要上林中打獵，到時候姑娘賞臉嚐嚐？”

林姝蔓來了興致，略一點頭。

王大家的立馬堆笑，“姑娘看，這就是臥房，姑娘可還滿意？”

臥房坐北朝南，線充足，不大的房間立著三麵屏風架子床，檀木鏤空矮櫃，紅木雕荷花床。

牆上懸著山水畫，中間檀木屏風遮擋視線。

雖不若京城奢侈緻，卻也乾淨雅緻，看得出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林姝蔓眼滿意神，搭著海棠的手又去看了後花園，略略走了一圈，更是滿意。

晌午飯過，天不早，林青峰本該啟程回去，可他著實不放心，又單獨了管事王大，一番代囑咐。

林姝蔓明白哥哥最是疚，退婚一事後哥哥異常沉默，即便林姝蔓直言此事不怪哥哥，他還是鬱鬱寡歡。

也許有些事隻能時間來消散吧。

林青峰又三番五次囑咐林姝蔓，林姝蔓亦冇有不耐煩，麵帶微笑順點頭。

待到日頭西沉，再不走城中宵再回不去時，林青峰方不捨上了馬。

林姝蔓送他到莊門口，“哥哥放心，我很喜歡這裡，你回家和爹孃切莫多掛念。”

林青峰麵低沉，眼中含愁，卻無計可施，終得離開。

上午還豔高照的天，鄰近這時辰卻烏雲佈，遠的風也夾雜著泥土的氣息和雨水的冰涼。

怕是要下雨了。

冇想，這場雨直到第二日才落了下來。

京城暴雨如注，雨點豆大，打在上生疼。風猛烈席捲，吹得雨斜斜打在人。

這種天氣，但凡冇事，都要窩在家中。在外麵即便支著油紙傘，不出一盞茶功夫，也得全。

可就是這種天氣，金鑾殿的白玉石階上，李貴妃烏髮披散於背後，未帶釵鈿首飾，隻穿單直地跪在地上。

已經跪了半個時辰，雨水澆的子，帶著冰涼滲進骨頭，也滲進心底。

不管後大丫頭的哭勸聲，對著金鑾殿閉的大門虔誠跪下，嘶喊：“陛下，爹爹一直不知道販賣私鹽一事，此事與爹爹無關，求陛下寬恕！”

聲嘶力竭，聲音哀哀絕，穿過大門隙，餘音嫋嫋。

這一天對李家註定不平靜，李家旁枝李晨販賣私鹽的賬簿本翻了出來，立刻便有刑部人鎖了李晨一家子，現已下了天牢。

李晨是李大學士一家旁枝，李大學士立即上書請罪，請求告老還鄉，以往這種摺子景帝會立即打回，現下景帝卻態度模糊，模棱兩可。

前朝後宮全是人，就這一舉，前朝刑部雖還對李大學士一家恭恭敬敬，眼神卻早就變了。

更彆提李貴妃所在後宮，在貴妃位多年，人又張揚明豔，早就樹敵無數，此事一出大小嬪妃閒言碎語便傳了出來。

隻是此時李貴妃已然焦頭爛額，自顧不暇。明白這前朝後宮其他人言語皆為浮雲，不需理會，隻要景帝態度轉緩，李家這個危機才能真正過去。

於是就有了雨中這幕，李貴妃下金釵銀鈿，雨中請罪。

陪伴景帝十五年，最是瞭解他的子。景帝從小並不是被當作儲君培養，骨子裡了份天子應有的殺伐果斷，舊心。

隻要過了這關，一切就都有轉機！

李貴妃眸堅定，再次朝殿門方向重重叩首：“陛下！”

殿一片靜謐，輕紗帳安靜垂落，四下安靜，大太監馮總管額頭沁汗，卻不敢作唯恐發出一點聲響。

景帝斜倚在榻上，手上半卷《水注經》翻了半天還是那頁。

這殿中真正鎮定的大概隻有一旁立著的賀千空，他著深紫朝服，低眉順目立在景帝邊。

馮總管瞟他半個時辰了，他一直這般巍峨如山，麵容沉寂，你很難知道他在想什麼。

大殿旁浮雕蓮花紋鎏金香爐中，青煙嫋嫋飄散，屋外磅礴大雨叩打門牖，發出叩叩的聲響。

景帝終是長歎一聲，闔上手中書卷，有些怔忡的看向窗外。

馮總管手急眼快，悄悄將桌上的涼茶潑掉，換了壺新的，作快速，換完就悄無聲息立在大殿梁下影中。

景帝又是長歎口氣。

賀千空眼皮子都冇，恍若這殿中不知世事的香爐。

可景帝卻問道：“千空，在外麵也有半個時辰了吧。這雨可真大。”

賀千空還是不答，他明白景帝不需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