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被祖母的直率逗笑了,江太夫人也笑,“你莫嫌我煩。我一時糊塗,一時明白的,也沒法幫你做主了,你又是個有主見的孩子。這娶新婦的事啊,你也要上上心。家裡沒個主婦,沒個孩,隻我們祖孫兩個,多冷清啊……”說到後面神就寂寥起來。
林晏輕聲答:“是,阿婆。”
沈韶在街上轉了一圈,覺得看景不如聽景,這大唐燈會,也不過如此,或許上元節的燈會能更好看?好看也不去看了,燈會上人多,是個賺錢的好機會。你看今天街口賣糖果子的都賣瘋了。
給自己和阿圓每人買了一串舉著吃,比自家做得要差不,沈韶覺得。阿圓把沈韶剩的半串也拿過去吃了,吃完給出相同的評價。
沈韶回到庵門口,回頭對不遠的柳微微一福算是道謝,便翩然閃進了門裡,阿圓卻對柳沒什麼好臉,“咣當”關上了大門。
其實沈韶對這位柳郎君也有點沒脾氣了,就跟前世那些隻每晚微信發“晚安”的男生似的,你們到底是想做啥?
七月十六晚上還有燈會,沈韶卻懶得出去了,只在小店守著,給了阿圓幾個錢,讓自己出去逛。
因時間,十六晚上店裡隻準備了點玫瑰糖糕和艾窩窩。坊裡客見開著門,便來買,備得不多,很快就賣淨了。看著簸籮裡的銅錢,沈韶覺得,果然還是賺錢更有樂趣一些。
過完了中元節,又下了一場連綿幾天的雨,天便有了秋意。
沈韶磨刀霍霍,是時候開始“秋膘”計劃了。
自灌湯包子一炮打響,沈韶便琢磨著再多增加些豬食品。
可能是魏晉以後,中原胡化得厲害,豬這種古老的食竟然式微起來,此時流行的是吃羊,當然牛也好——只是律令上對宰殺耕牛限制很多,然後便是各種魚。
作為豬的鐵,沈韶覺得自己要擔負起振興豬菜的重任,然後便想起另一位有同樣念頭的豬蘇學士來——到宋的時候,豬猶“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呃,要不,就從東坡開始?
第19章 嘗鮮瑪瑙
相對比東坡,前世沈韶其實更中意普通的紅燒——原因無他,更省事耳。
這一世沈韶多了不耐心,著什麼急呢?匆匆忙忙往前趕,就跟洄遊的大馬哈魚似的,急著上學,急著畢業,急著賺錢,急著,急著結婚,急著生孩子,然後急著老,急著死?或者如自己一樣,中間還沒急完,“嘎嘣”穿到了異世界,得,從前努力的都清零,從頭來!
慨著世事無常的沈韶在大砂鍋裡鋪上竹箅子以防糊鍋,箅子上鋪蔥白、薑片,然後把燙去水的大方塊五花均勻地碼在上面,再放清醬、糖和酒。酒是新酒,有些微綠的泡沫——便是老白所謂的“綠蟻新醅酒”。這麼一想,似乎連這鍋豬都詩意起來。
把詩意的豬用極小的炭火燜燉,慢慢洘著。
沈韶在另一邊的小爐子邊上和面糊,等著買朝食煎餅的客人上門。
阿圓從豆腐坊搬回鮮豆漿來,一進門便直喊“香”。
把豆漿倒進大鍋裡,鍋底架上柴,看火燒著了,阿圓便走到小灶這邊,圍著燉的砂鍋轉圈,不斷鼻子,怎的這般香?
沈韶笑,若用辣椒熗鍋炒回鍋,那香味更躥鼻子,這傻丫頭不得鑽鍋裡去?
說起來,辣椒實在是一種神奇的食材,當它與結合在一起的時候,簡直能迸發出一加一等於十的香味——特別是聞起來。所以,後世大川菜的流行,是很有道理的。可惜的是,本朝還沒有引辣椒,這真是一大憾。
也不只阿圓自己饞,食客們也都循著味兒朝砂鍋看,識的便不免問一句:“小娘子這是做得什麼?這般香。”
東坡先生的大名是沒法提了,沈韶便用皇宮宴命名大法給重新起了名——瑪瑙。
這般華麗堂皇的名字,這樣的香氣,勾得食客們越發心了。
沈韶笑道,“這是個工夫菜,且得再等些時候呢。莫如午時,或吃暮食時來買。這口細膩,下酒、下飯都是極好的。”
食客們隻好暫時忍耐,就著香,越發努力得吃起煎餅來。糕餅粥湯比平時多賣不,沈韶後知後覺,我是不是大早晨的放毒了?
賣完朝食,拾掇利索,便燜得差不多了,但還不算完,還得蒸。
這蒸又有學問,最好是放在封的罐子裡隔水蒸,這也是宮裡廚蒸的一貫做法,講究的是“不近水”、沾了水蒸氣便泄味了。
如此再蒸兩刻鍾,就徹底好了。
半早不晚的,沒有客人。趁著這會子,沈韶帶著阿圓先嘗鮮。
從罐子裡取出四塊來,皮朝上擺在雪白的盤子裡,澆上原先燜燉時的湯子,別說,這紅潤鮮亮勁兒,瑪瑙的名字取得不虛。
沈韶又快手快腳清炒了個葵菜,兩人就著粘稠膩乎的稻米粥,吃起了早午餐。
沈韶夾了一塊放在小碗裡,慢慢品。
許是這個時代的酒是正經的米酒,也或者是因為豬不是吃飼料長大的,長得慢,所以質更好,當然也可能是久不食此味,實在想念得了,沈韶覺得這似比前世在一些有名的大館子裡吃的還要好。真真正正的而不膩,香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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