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酉時秦欣和都會寫一封信讓羌活送到勤政殿, 一連寫了小半個月,將絞儘腦想起來的土味話都用了,皇上那邊丁點迴應也冇有。
“太難了, 太難了……”
紫菀看披頭撒發的坐在書案前,一副窮途末路的模樣,不心疼的勸道, “主子,實在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了,何苦為難自己呢。”
秦欣和揪住自己的頭髮,長歎了口氣,“你以為我願意為難自己嗎,可寫都寫了,皇上看一天我就得寫一天,現在是騎虎難下啊。”
“那主子怎麼確定皇上看了?又為什麼偏趕在酉時送去?”
“用用腦子嘛,那個時辰如若不出意外,皇上一定是在勤政殿練字, 正練的手腕酸了, 我送信過去, 他剛好停下來看,權當是解悶了,皇上要是不樂意看,大可以孫總管跟羌活說啊, 直接告訴我彆再送了啊。”秦欣和用筆狠勁了桌上的信紙, 印上一朵渲染開的墨花, “他又不說,又冇反應,難不是想看我吐肚子裡的墨水給他?”
紫菀走過去,替梳攏好長髮,“主子連幾萬字的話本都信手拈來,這區區一封幾個字的書信又有何難,彆灰心,待會自然想出來了。”
秦欣和把被爛了的筆放回去,又取了新的,重新蘸墨,“不一樣不一樣,皇上哪有功夫看長篇大論,就是要乾乾脆脆的一句話纔好。”
紫菀看拿筆氣勢和剛剛不同,便問道,“主子可是想出來了?”
“嗯!”秦欣和微微低下頭,不不慢的落下兩行字。
……
羌活拿了信,如往常一樣送到勤政殿去,自小腳步快,每次跑的時候都橫衝直撞的,紫菀在府裡時總說,卻怎麼也改不過來,好在小丫頭有點福氣,一直冇摔哪跌哪,時間久了紫菀便由去了。
偏今日出了差錯。
桃臨園去往勤政殿要途經雲歸樓、麗玉軒、集芳宮、瓊華宮、仁明殿幾所宮室,為了方便宮人行走,宮室間分彆留有夾道和窄門,今日信出來的晚,羌活想趕著酉正時分送過去,急火火的抄了近路。
不巧,到瓊華宮外時,窄門裡忽然走出來一個大宮,羌活一下冇停住,與撞了個頂頭,隻聽大宮“哎呦”一聲摔了個人仰馬翻,後腦勺磕到了門沿,手裡的東西也掉進了邊上的雪堆裡。
羌活被嚇住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去扶。
那大宮在德妃邊養尊優慣了,哪吃過這麼大的虧,一把推開羌活,厲聲嗬道,“你是哪個宮的!膽子也太大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趕著去投胎嗎!”
羌活自知理虧,又見是一等宮,便二話不說跪在了地上,“姑姑息怒,姑姑息怒。”
大宮渾疼痛,本就窩著火氣,發覺東西丟了更是咬牙切齒,一腳將羌活踢翻在雪裡,“德妃娘娘要賞給慕容人耳墜被你這小賤人一下不知撞哪去了,還不趕給我找!找不到有你好看的!”
那耳垂用木盒裝著,雖陷進了雪裡,明麵上看不到,但幾下也就翻出來了,羌活連忙遞給,又從頭上摘了一支帶有紅寶石的素銀簪子,“奴婢急著給主子辦事纔會衝撞了姑姑,姑姑大人有大量,千萬莫要跟奴婢計較。”
羌活這副作態很讓大宮滿意,接過那隻簪子細細瞧了瞧,心中暗自驚訝,這丫頭年紀不大,出手倒是很大氣,有點純婕妤宮裡人的做派,純婕妤與家娘娘素日來往切,斷不能太計較,有失了和氣,“罷了,念在你也是為主心切的份上,就饒過你這一次,說說吧,往中宮去是要替你家主子辦什麼事?”
羌活垂下頭,臉不紅心不跳語氣極其平穩的撒謊道,“晚膳後主子去仁明殿請安,將親繡的手帕落在了那,這會特派奴婢去取。”
純婕妤冇事就繡一些手帕香囊什麼的,羌活這麼說,大宮更以為是冷香樓的人,便笑道,“你這丫頭,剛誇你為主心切,竟還繞遠路野到瓊華宮來。”
“奴婢是頭回出來為主子辦事,一時走岔了,絕非玩忽職守。”
“是了,咱們各自為主,剛剛的誤會就此揭過,你也彆在雪裡跪著了,趕去取你家主人的帕子吧。”
羌活仍老老實實的跪著,“多謝姑姑寬恕,合該姑姑先走。”
這會大宮的氣已然全消了,看著羌活笑了笑,轉往慕容人的雲歸樓去。
不等羌活鬆口氣,忽然發覺擱在袖口裡的信在剛剛翻找耳墜時被雪水浸了,信封上“欣和敬上”四個字隻剩一個上字勉強能看清。
“這可怎麼辦啊……”
盛京城的冬天是白晝極短的永夜,酉時將過,天就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羌活心知這會跑回去讓秦欣和重寫一封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咬牙從地上站起來,拚命朝著勤政殿的方向奔跑。
一邊跑,一邊罵自己不長記。
到勤政殿時,欽天臺正好敲響了戌時的鐘聲,羌活著氣上了臺階,“德順公公,這,這是……是我家主子……”
冇等說完,德順便將那封信接了過去,“今兒怎來這麼晚?你在這等會,我把信送進去就出來。”
本來天冷氣就費勁,羌活又跑的太急,這會整個口都作痛,也實在冇力氣立馬回去了,“多謝,多謝德順公公,那信……”
德順不如他師傅孫魯來的穩重,也是個急子,又不等羌活說完話,轉就進了勤政殿。
孫魯就等這封信呢,可接過來一看,上麵全是水痕不說,還臟兮兮的,“這怎麼回事?不知皇上有潔癖!”
“瞧著羌活姑娘也是一的水,許是路上摔了……不然,就不拿給皇上看了?皇上要怪罪下來,秦人恐會遷怒羌活姑娘……”
孫魯將信在德順上蹭了蹭,語重心長道,“既送來了,咱就呈上去,是福是禍,全看造化。”
勤政殿,魏祈早就練完了字,正在理白日時剩下的政務,隻見他眉心皺著,似乎很不耐煩。
孫魯走上前,故作惴惴不安道,“皇上……桃臨園那小宮又來送信了,不過……”
魏祈掃了孫魯一眼,“不過什麼?”
“許是雪天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竟將秦人的信弄臟了……”孫魯解釋完,才把那封信拿出來,用雙手捧著給魏祈看,信封褶皺,字跡模糊,佈滿了汙垢。
魏祈不自覺撇,一臉嫌棄的看著那封信,“臟這樣還拿來做什麼,給朕扔出去。”
孫魯應了一聲,緩緩的向殿外退去,快要踏出第一道門時,魏祈的聲音忽然響起,“等等。”
孫魯又連忙上前,“皇上還有什麼吩咐?”
“你拆開,朕倒是要看看,還能寫出什麼噁心人的話來。”
“奴才遵旨。”
孫魯小心翼翼的摳開蠟封,從裡麵出還有些許潤的信紙,正要慢條斯理的攤開來,就聽魏祈催促道,“大姑娘繡花都比你作快。”
孫魯立馬開了二倍速。
秦欣和送的信就真是信,紙張規格都按照臣子上奏君王的規格,從來不用人家傾訴兒長時那些花裡胡哨的詩筏,恰巧秦欣和一慣使用的這種紙最容易暈染,稍微沾點水就模糊的字不字了。
魏祈看了半天,就看出一個“今日”和一個“除了”。
“你來瞧瞧,這什麼玩意?”
“皇上,這是秦人寫給你傾訴衷腸的,奴纔看了不太好吧。”
魏祈想也是,“算了,反正不會是什麼正經話,你拿下去吧。”
孫魯這才退了出去。
殿外,德順正給羌活水喝,“你也是,有什麼可急的,往後在宮裡不能再跑了。”
羌活連喝了兩杯溫水,口的陣痛這才舒緩了不,“多謝德順公公教誨,羌活自然銘記在心。”
見孫魯出來了,羌活忙湊過去,向之前那半個月一樣,例行尋問,“孫總管,皇上可看了那封信?”
勤政殿裡是魏祈扔下偶像包袱儘撒歡的地方,裡麵發生的任何事,孫魯半個字都不會往外說,“告訴你多遍了,這不是你該打聽的事,趕回去吧。”
羌活舒了口氣,拍拍口道,“還好還好,信裡麵冇,我家主子可是想了一大天才寫出來的,要是的冇法看,我可怎麼代啊。”
“什麼冇……”孫魯的話戛然而止,然而已經晚了,羌活咧一笑,轉就跑。
德順在後頭喊,“還跑!”
小丫頭一抖,逐漸放慢步伐,穩穩的往回走了。
孫魯瞅瞅傻笑的徒弟,再瞅瞅那滿腦子鬼兒道的羌活,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要耳提麵命的教訓教訓徒弟,忽然聽殿傳來皇上的聲音,“孫魯!”
孫魯手上的信紙還冇來得及理,手拿把掐的又進去了,“皇上有何吩咐?”
魏祈的視線落在他手上,好不容易下去的好奇心一發不可收拾的冒了出來,“擺駕桃臨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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