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殷承玉就乘著馬車出了行館,往小稍直口的福壽宮去了。明面上的借口自然是說想去福壽宮上一柱頭香。福壽宮在天津衛名聲頗大,殷承玉到了天津衛,想去看看并不會引起萬有良等人的警惕。
薛恕亦隨行。
只不過礙著還需要他穩住萬有良,所以他并未在隨行隊伍中面,而是和殷承玉一道坐在馬車里。
行館里備的馬車自然沒有東宮的寬敞舒適,殷承玉早早起來,本就困乏,再加上城外路面不平,被馬車一顛簸,就有幾分不適。再看見坐在一旁的薛恕似乎沒有半點異樣,他便指了指了旁的空位,道:“坐到孤這兒來。”
薛恕依言坐過去,正要開口詢問,就被他輕飄飄睨了一眼:“坐好,莫要,也不許說話。”
說完之后,他順勢躺下,頭枕在了薛恕的上。
這人枕頭,果然比邦邦的靠枕要舒服的多。
“再給孤按按頭。”代完,殷承玉就心安理得地闔上了眼。
倒是薛恕著上的分量,再一低頭,眼底映著張夢里出現過的妍麗面孔,一時間連呼吸都了幾分。
他攥了手指,又緩緩松開。沉沉吐出一口濁氣來,才克制著將手放在了殷承玉的頭部,避開發冠,控制著力道按起來、
此時兩人一坐一臥,薛恕垂著頭,目就不可避免地落在殷承玉臉上。
殷承玉闔著眼,眼睫隨著呼吸起伏微微。淡的雙輕抿著,飽滿潤,薛恕一下就回想起了夢里時,這兩瓣被咬破,凝出珠的模樣。
那是另一種風。
是九天之上的冷月墮了凡塵,沾染了世俗污濁后,蠱人心的艷。
薛恕無意識了,制在心底的野又囂起來。
那嘶吼聲不斷蠱著:靠近他,占有他,弄臟他。
將這舉世無雙的尊貴之人拉泥沼,染上他的氣息,打上他的烙印,與他共同沉.淪在污濁之中,自此再無法逃離。
可最終,他只是深深著殷承玉,目貪婪地一寸寸舐過他的,指尖卻極克制地在他發間輕按。
“你若是再盯著孤看,便滾下去。”
殷承玉睜開眼,氣惱地對上他的眼睛。他本準備小憩一會兒,結果薛恕的目如有實質,一寸寸在他臉上刮過,讓他想忽視都不行。
大約是殷承玉的語氣里并沒有太多怒意,薛恕的膽子也大起來:“殿下好看。”
竟然還敢頂了,果然是自己對他太過容忍。
殷承玉都要被他氣笑了,坐起來,指著外頭冷笑道:“現在就給孤滾下去。”
薛恕不,卻也不再頂,只低垂著眼眸道:“還沒到福壽宮。”
沒到福壽宮,自然就還需掩人耳目。
殷承玉了眉心,吐出一口郁氣,指尖點了點他,幾乎是咬牙切齒:“離了福壽宮,你就滾下去,不許騎馬!”
薛恕乖順應了一聲“是”,又道:“那我繼續給殿下按頭?”
“你閉上,孤自然就不會頭疼了。”殷承玉狠狠剜他一眼,不再理會他,只看著窗外。
馬車行了三刻,才抵達福壽宮。
殷承玉進去上了頭香,又在福壽宮中用了齋飯之后,方才離開。
只不過他并未折返天津衛城,而是走小道,去了另一。
——此行真正的目的地,是一建在八仙山半山腰的道觀。
道觀已經有些年頭了,不僅門前的柱子掉了漆,連門匾上字也淡了,遠遠看去,只約模糊看出“白鶴觀”三字。
殷承玉并未靠近,而是無聲打了個手勢,命人將道觀圍了起來。
薛恕跟在他側,立即領會了他的目的,低聲問道:“殿下要抓誰?”
“一個不溜手的老道士。”
殷承玉這才與薛恕講了原委。
這白鶴觀因為荒廢多年,早已經斷了香火。山上的道士走的走散的散,到了后來,只剩下兩人還守著這破敗的道觀。
一人是早就死了的忘塵道人;另一人,則是今日要抓的老道士。
這兩人本是一對師徒,因為道觀難以維持生計,便下山謀生,靠著一些玄虛之騙取錢財。師徒兩人分工合作。老道士負責在暗中布局嚇唬人,而忘塵道人則擺出仙風道骨的高人模樣,趁機攬客,高價賣符除妖。
后來忘塵道人靠著坑蒙拐騙有了些名氣,便了萬有良的眼,又被殷承璟送到了京城去。
但不論萬有良還是殷承璟,他們都只知忘塵道人本事不小,能模仿手跡和仿造印信,卻不知道他這一本事,全是他的師父教給他的。
這老道士心眼可比徒弟多多了,深知悶聲發財的道理,并未讓忘塵道人暴自己的存在。若不是殷承玉派了人細查忘塵道人生平,從中發現了端倪,順藤瓜找了過來,恐怕還不知道這老道士的存在。
這老道士久混市井江湖,不僅警惕,手也十分了得。殷承玉先前派人來拿過一次人,卻不慎他逃了。
原以為他不會再出現,沒想到他喬裝打扮之后,竟又悄悄回了道觀里。
殷承玉一接到消息,便立即帶了人過來。
忘塵道人被滅口的太早,許多東西都死無對證,這老道士知道的事恐怕不會比忘塵道人。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才特意帶了薛恕過來。
“你去,別他跑了。”
殷承玉想了想,又提醒道:“和他過手的人說,他很有些邪門本事,不溜手。你手時留意些。”
薛恕應了一聲,便走向了道觀。
他故意將腳步放得很沉,走到閉的門前時,還前后張了許久,方才神猶豫地扣門:“有人嗎?有人嗎?”
扣了幾下門,見沒人應聲,他又高聲道了一句:“若是沒人,我便進來了。諸天神仙,多有得罪,請莫怪罪。”
他一邊念叨著一邊朝四方各作一揖,像個在山中迷路的年郎一般,忐忑又張地去推道觀的門。
這荒廢的破敗道觀自然是沒有門栓的,推開之后,他警惕地探頭看了一會兒,才踏進門,準備往里走。
剛邁出一步,旁邊忽然飄出一道蒼老的聲音:“你是誰?”
薛恕仿佛被嚇了一跳,倉惶又局促地看向對方,連聲音都著張:“我和好友半路走散了,迷了路,眼看著天已晚,想在道觀借宿一晚。您是觀主嗎?可否收留我一晚?”
老道士瞇著眼打量他,目從他的頭掃到腳,好半晌才了一步,去關道觀的大門:“進去吧,你可以在后座房住一晚,別到跑。”
薛恕朝他激地笑了笑,毫無防備地走在他前面,還在好奇地東張西:“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八仙山上竟有座道觀呢,觀里只有道長一人嗎?”
“是啊。”老道士跟上他,目掃過他的虎口:“道觀位置偏,也沒什麼人——”
他口中回著話,袖中卻是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薛恕后位置。
走在前方的薛恕早有防備,側躲過,同時出手擒住他的手腕,右掃向他的下盤。卻不料那老道士手腕一扭,就如游魚一樣溜溜地掙開來,往后殿逃去。
薛恕眼神一沉,嫌棄的看了一眼手上沾的明粘,就知道這老道士必是在上抹了蛙卵一類的東西——蛙卵攪勻后,無,膩溜手,“竹籃打水”的把戲就是用蛙卵做的障眼法,是許多雜耍藝人常備之。
他瞇了瞇眼,將提前備下的流星錘出來,便追了上去。
那老道士沒他速度快,見他追上來,又想故技重施,卻不想這次薛恕并不與他近相搏,而是將流星錘擲出。
帶著鐵刺的錘頭重重砸在老道士腰間,同時另一個錘頭借助慣,在他腰間繞了兩圈,將人結結實實纏縛住。
往前奔逃的老道士霎時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好半晌都沒能爬起來。
薛恕見他不,便上前拿人,卻不防那沒靜的老道士忽然張開了,朝他出個森森的笑——
只可惜薛恕對這些小伎倆悉得很,作比他更快,沒等他口中暗吐出來,就先卸掉了他的下。
裝著暗的短竹管自他口中滾落,又咕嚕嚕掉在地上。
薛恕用流星錘的鐵鏈將他雙手束住,又挑斷他一腳筋防止逃跑,便將人拖著往外走去。
老道士眼睜睜看著他一腳踩碎了裝著暗的竹管,回頭朝他沉笑了下,再不復先前偽裝出來的青純良。
殷承玉在外等了兩刻鐘不到,就見薛恕手里拖著個人出來了。
他將老道士推到殷承玉面前,邀功一樣說:“人捉到了。”
殷承玉臉上現出笑意,雖然沒開口夸贊,眼神卻是贊賞的。
他打量著老道士,剛經歷了一番搏斗,對方此時頗有些狼狽。只不過他倒是有些骨氣,即便跛了一只腳,也還氣地站著:“你們是何人?天化日之下,竟也敢謀財害命!不怕府嗎?!”
他大聲囂著,一副你們竟敢戕害良民的無賴模樣。
殷承玉還未開口,倒是薛恕先了臉。
他瞇了瞇眼,猛地踹向老道士膝彎。
老道士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膝蓋重重磕在了地面上。
但薛恕猶嫌不夠,過旁邊侍衛的佩刀,刀鞘重重砸在他的脊梁上,迫使他整個都在地面上,臉埋進塵灰里,才冷然道:“你算什麼東西?跪著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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