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歌聲
裴向雀最終還是要到了新同桌的名字。
他安知州。
放學後,天近黃昏,教室裡的人走的七七八八,只余下幾個人。裴向雀收拾完書包,繞到前排,走到安知州面前,招了招手,「明天見。」
安知州還在寫作業,手上的筆桿一頓,猶豫了一下,看到裴向雀因為張而抿起的,還是輕聲說:「再見。」
旁邊有幾個學生看到兩人講了話,一個早晨圍過來的生怪氣地和旁邊的人講,「怪不得不願意搭理我們呢,原來是只瞧得上安知州啊。」
周圍人紛紛附和。
裴向雀從他們邊路過,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話,卻像是有小的直覺一般明白這幾個人的不懷好意。
他徑直地走了。
裴向雀半低著頭出校門,還沒轉彎,就被一個聲音住了,連續的幾聲,似乎是自己的名字。
他一抬眼,陸郁站在不遠的地方,西裝革履,樣貌出眾,周圍路過的同學都要多看他一眼。
裴向雀走過來,張了張,周圍人湧,川流不息,甚至可能藏著他新認識的同班同學,他不想寫字。
陸郁很理解他似的,及時在手機屏幕上打出一行字,「下班的時候想到你今天第一次來新學校上課,就順道來看看你。今天在學校裡怎麼樣?」
他頓了頓,又加了句,「怕你不認識路,走丟了。」
裴向雀看明白陸郁話裡意思,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那都是晦暗難明的記憶。
他的母親很早就生病臥床,不能起,後來去世的也早。後媽不疼,親爹不,誰也不在乎他。小學在鎮上,家卻在村子裡,上學的路途遙遠,得過一條河。南方雷雨季節河水暴漲,淹了小橋,要淌水去才能上學。裴向雀的同學都是在父母的背上,他看著很羨慕,卻只能自己著沒過大的河水過河,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沖走了。他就這樣全漉漉的去學校,有時候從過大的破鞋裡還有些小魚小青蛙什麼的跳出來,班上的同學笑話他,老師也以為他是故意調皮,罰他站在教室外頭反省。那時候裴向雀很小,也沒有多難過,只是覺得自己大概和別的人命不一樣,他的命不好,所以沒人接他上學。
可現在陸郁卻等在門口。他心裡有些歡喜,明知這只不過是好心的鄰居陸叔叔一點善心,也忍不住有夙願真的夢幻,原先在學校裡的垂頭喪氣都消失的一干二淨,點了點頭。
陸郁瞧見了他最開始的模樣,並不大相信,卻不揭穿,只是寫,「那就好,我們先回去吧。」
住所是陸郁特意挑選的,離學校很近,只是大路夾著小路,並不太容易記得清楚,所以才能陸郁尋的著這個借口。
不過裴向雀卻將路線記得很清楚,走的離學校漸漸遠了,周圍也沒了學生,陸郁才一邊走,一邊問的況。
在路上不好拿紙筆寫字,陸郁用手機打完字再塞給裴向雀接著打,裴向雀沒用過這種手機,又覺得貴重,用的小心翼翼,好半天才能打下一行字。
陸郁問:「在學校到了什麼新朋友嗎?」
裴向雀心裡一,擅自把他歸為朋友,「有一個,我的同桌。」
陸郁刻意放慢步調,緩聲問:「那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路旁長了許多高樹,春日草木枝葉滋長,枯枝上才生出些微綠,連夕的余暉都遮不住。
裴向雀的笑容被金橘的映得真切,又有年人活潑的可,「很好的人。不太說話,正好我也不會說話。」
陸郁看著他的模樣,語調稍稍抬高,「那除了這個,別的都好嗎?」
「都,都很好啊。」裴向雀有點張,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拿穩手機,慢吞吞地打下一行字。
陸郁一把接過手機,眉目低斂,視線垂在裴向雀的臉上,輕輕問:「真的嗎?」
裴向雀的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直視,可陸郁的迫人,他不得不說實話。
他的指尖摁在屏幕上,很久才一下,好半天才打完一行字。他本來一點抱怨也沒有的,可陸郁一問,仿佛萬般緒都湧上了心頭。
人往往如此,在惡意中不不搖,堅強而勇敢,而與善意卻沒有毫辦法,無法拒絕。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新同學和我說話,我聽不懂。他們,好像很不高興。還有上課的時候老師講的話,也不明白。」
陸郁仔細看完了,歎了口氣,這早在預料之中。
其實在重生回來,把裴向雀送到學校之前,他也想過這個問題。裴向雀與尋常人不同,他的確是有缺陷的,而且這個缺陷會在集生活中被無限放大。
可陸郁不願就這樣剝奪了裴向雀的心願,他希讓裴向雀去嘗試自己希冀的生活,即使不如想象中的好,也不足夠愉快,可總是滿足的。
而且無論如何,自己還在背後看著他,出不了什麼大差錯。
陸郁想了想,寫,「這是因為你生病了。生病了就要去看醫生,醫生會診斷出來怎麼治好你的病。我陪你一起去看病,好不好?」
裴向雀一怔,了,大約是想拒絕的,可是心底的太盛,戰勝不了,嚨裡講不出話,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陸郁笑了笑,輕輕地了他一下腦袋,似乎是,卻又太快。
「這樣才是乖孩子。我的阿裴。」
他們約定好在這個周六的早晨去醫院看病,走到了各自家門,互相道別。
裴向雀回到家,打開了一盞小燈,想起了今天的事,有安知州,還有陸郁和去醫院的事,忍不住的開心。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沒揪掉小半撮頭發,裴向雀終於寫完了老師布置的作業。洗了個澡,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邊寫邊畫,寫完了今天的日記。
因為他的日記上只記開心快樂的事,而這幾天的好事太多,所以任務格外繁重。
可壞事不會因為好事太多而消失。
裴向雀想起了裴定,他的父親。他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把現在的況告訴他,他丟了工作,可得到了上學的機會。其實這件事瞞不了多久的,到了下個月,沒有打錢回去,裴定一定會追問原因。
想到這些,難得有些焦慮,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只好從床上爬起來去臺吹風,又有些神了。
他想唱歌了,這是他的母親小時候教他的。是個傳統的水鄉人,溫可人,嗓音像春水一樣,唱歌聽。裴向雀傳了的好嗓子,也喜歡唱歌,還想要給許多人唱。不過就像癡人說夢一樣,沒人相信一個話都說不好的人能唱的好歌。
那麼,至要唱給自己聽。
而另一邊陸郁回到家,打開電腦,裡頭傳來了一份文件,是淮城那頭的基本產業報告。他甄選了一番,圈選了一些日後大有發展的項目,又找到了幾只票,給賀原發了過去。賀原是家中老,和前頭的幾個哥哥不是一個媽生的,現在的日子不太好過。
賀原問:「為啥啊?」
陸郁不太耐煩,「賺錢的,買不買?」
賀原「嘿」了一聲,「買買買!難得一不拔的陸三爺給我指點迷津,怎麼能不買!」
掛斷電話後,陸郁開始遠程理淮城的事。再抬頭已經是凌晨的時候了,他站起,點了煙,煙頭上的火明明滅滅,陸郁沒什麼煙癮,不大,只是偶爾才一口打發時間,一煙從點燃到最後熄滅化灰燼,費了很長的功夫。
屋裡滿是煙味,他走到窗臺邊,打開了窗戶,夜風很涼,外面有的歌聲傳了過來。
是裴向雀在唱歌。他唱的聲音很小,若不是臺是半封閉的,是而陸郁又恰巧開了窗,周圍一點也聽不到靜。
陸郁閉上眼,這歌聲曲調都太悉了,不僅是因為裴向雀從前唱過許多回,還因為這是他們倆頭一回見面,裴向雀在他床上唱的歌。
他們之間緣分的開始。
時至如今,陸郁也從沒有後悔過,從前與裴向雀是以那樣的方式相遇的。
陸郁走到臺上,敲了敲玻璃窗,裴向雀聽到了靜,一抬頭就看到了陸郁扔過來一張紙團。
上面寫了——唱的很好。
裴向雀頭一回到誇獎,害極了,臉在黑夜裡紅了,回房間找了一支筆,抖著回了一句,還不小心寫錯了兩個字,劃掉重寫,扔了過去。
「謝謝。」
還是不告訴他了,至暫時不要說。裴向雀約約意識到,一旦讓裴定知道了,現在的一切都沒有了。他不會讓自己待在這裡。
也許連陸郁也再見不到著了,他是這樣好的人。
裴向雀唱完這支歌,朝陸郁這邊出一個害的笑,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陸郁佇立在原地,月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也很削瘦。
他沒有吃安眠藥,卻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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