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霜落,行宮外長街上的古槐樹了深秋后就已經枝葉凋零,不過幾片倔強的枯葉巍巍的懸于枝頭,而今北風一吹,晃晃飄落,在空中打著璇兒往地上砸。
韓令芙跟著韓沛昭走近時候,趙行正好替姜莞摘下落于發頂的一片枯黃葉子。
眸微沉,斂手作禮。
姜莞笑的明艷,在看來卻格外刺眼。
而趙行的目從始至終都未曾落在上。
四個人于門口不過寒暄兩句,便被奴仆簇擁著了行宮中去。
錯落有致的院落假山,四下里皆是雕梁畫棟,飛檐聳然,幾檐下懸著避鳥鈴,偶爾發出清脆之音。
韓令芙很規矩,只有韓沛昭看得出這份規矩中夾雜著些許難自持。
他二人一母同胞,自己親妹妹的心意本就沒有瞞過外人,何況是他。
于是他趙行:“二殿下今年打算在行宮住多久?”
姜莞聞言腳步頓了下,很快恢復如常。
趙行看了韓沛昭一眼:“看你們,若玩得高興就多住幾日,今年來得早,不用急著回京趕除夕。”
韓沛昭溫朗笑道:“那不知能否求得二殿下丹青墨寶?”
姜莞這才皺眉:“你自己不會作畫嗎?”
“二殿下筆墨丹青是一絕,從畫到字,我等都是自愧不如的,我的畫如何跟二殿下的畫相比?”
韓沛昭挑眉的作約帶著挑釁。
他這人生來是如此。
因七八歲進學時夫子曾贊他天資聰穎,乃為大才,他便越發養的放,桀驁。趙奕當年被接回盛京,晉和帝親選了他做趙奕伴讀,頭兩年他連趙奕都敢打。
不過后來他跟趙奕關系不錯,很不錯。
姜莞從那挑釁中看出些他在為趙奕打抱不平的意味,心登時變得不好。
韓令芙卻笑著附和韓沛昭道:“前幾日祖母說屋中缺了一幅白雪紅梅圖,兄長夸下海口,說今年汝平之行,定為祖母討一幅二殿下親手所繪的白雪紅梅來著。”
長得不如姜莞,但也是個漂亮小人兒,聲音總是清清淺淺,舉手投足盡是溫做派。
姜莞卻只想著人可真是奇怪。
韓令芙七八歲時同打架,挨過兩頓罰后才肯老實。
十一二歲又要比材。
姜莞不是孱弱纖細那一卦的孩兒,從小到大誰見了都要說一句珠圓玉潤,但的比較聽話,多一分顯胖,一分寡淡。
可彼時韓令芙卻實打實是個小胖墩,比姜莞整個胖了兩圈都不止,便狠下心來減食鍛煉,生生把自己練如今這纖細苗條的模樣。
后來變比。姜莞豁達明朗,但絕不是溫端莊那一派,于是韓令芙就要那個懿德淑婉的典范,時時刻刻都高高端著,恨不得把高門貴四個字刻在腦門兒上。
時是韓令芙不懂縱使都是國公府第,門楣高低也不相同。
姜家自太祖時得世襲爵位,賜丹書鐵券,韓家不過于明宗朝得流爵,傳承三代后是否降爵全要看朝廷肯不肯恩賞其家,不懂,便要爭。
長大后是因男之事。十一二歲的小娘子竇初開,可趙行總對另眼相待,韓令芙肯定不服氣。
至于如今……原來與人爭高低,是會變習慣,刻在骨子里的。
姜莞想來不免搖頭。
韓令芙眼尖,笑容淡了些:“我說錯了什麼嗎?搖頭做什麼?”
趙行待要開口,姜莞已經撇笑道:“沒有呀,只是可惜了。”
韓令芙最聽不得這把嗓音,永遠那麼滴滴,趙行卻最吃這套!
姜莞見眼底忍克制的薄怒,更往趙行后躲:“好姐姐,我也沒說什麼,只是來的路上我坐在二哥哥馬車里打了個盹兒,路途顛簸,我差點兒栽了,二哥哥慌中穩住我,傷了右肩,沒法再為你作畫,所以我才說可惜。”
跟著啊了聲,眼中促狹閃過,“可惜了韓姐姐和你兄長的一番孝心。不過等回了家去,姐姐去跟老夫人陳,老夫人也不會真惦記著二哥哥一幅丹青。城中書畫鋪子那樣多,多花些銀錢買一幅好的,孝心嘛,本就是在心意,不在這些死上的。”
姜莞深以為,要哄人高興舒心,無非投其所好。
而趙行所好,只有。
那麼在他的爛桃花面前表現出小兒家那點不可說的霸道占有,順勢替他擋一擋這些恨不得撲上來的小娘子,趙行應當十分開心。
還能惡心惡心這對兒兄妹。
一箭雙雕,何樂不為。
果然趙行回頭看,眉眼是染上淺淡笑意的。
姜莞因躲在他后,他有意擋著的時候,韓沛昭兄妹看不見那張臉,便肆無忌憚與趙行做小表。
眉上揚,眼神明亮,全然一副眉飛舞的神,昭然把“你看我這麼賣力的幫你同劃清界限是不是很棒”寫在臉上。
然后他那點原本微淡的笑意就揚開了。
韓令芙咬牙切齒還得裝著無事,韓沛昭知最易被姜莞激怒,忙依著姜莞所言化解道:“阿莞說的有道理,那確實是可惜了。不過二殿下傷的厲害嗎?還是傳醫好好看一看吧。”
趙行回頭對上他們兄妹時神已平緩,除了疏離客氣的溫雅外再無其他:“不是什麼要的傷,這幾天緩一緩就好了。”
韓令芙著帕子擔心道:“最好還是傳醫看過才好放心。”
說完了轉而對上姜莞,端著姐姐派頭盡心盡力的說教:“阿莞你也大了,怎麼來的路上還要坐二殿下的車馬呢?你平素就是個安靜不下來的,馬車行路顛簸,你不肯老實坐穩,一則你自己危險,二則恐怕連累邊人,以后可千萬別這樣了。”
姜莞在心里翻白眼,面上卻可憐兮兮應下這番教導:“這事兒我牢牢記下,往后一定學著改。”
韓令芙臉上才有了些許舒坦,趙行就開了口:“這有什麼好改的?你怎麼樣便怎麼樣,我總能護著你,便是換了大兄他們,也不會你傷著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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