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間,田里極忙,李小囡和李學棟埋首書中,同樣忙得顧不上抬頭。
一眨眼,就進了七月。
李家旺字房寬老太爺悄悄去了兩趟高家集,和高先生商量往杭州城院試的事兒。
這不是什麼復雜事兒,很快就商量好了:
李學棟這邊,還是由大阿姐李金珠陪著過去,寬老太爺的侄子李文華提前兩天趕到杭州城,以便照應打點。
這一趟,寬老太爺托高先生轉給李金珠十五個銀角子。
李金珠留了六個銀角子給李玉珠和李銀珠,備著忙不過來時,用來賃牛賃人。
啟程前一晚,李金珠讓李玉珠給李學棟裁了一裳,帶著路上做。
坐船到杭城要整整兩天呢,不能閑著。
會合的地方約在杭城學宮門口,李文華等到李學棟一行,一眼先看到了怯生生躲在李金珠后的李小囡,頓時擰起了眉頭,“儂帶伊作啥?”
“大阿姐怕顧不過來,再說,阿囡識字,大阿姐說,阿囡能幫看看告示什麼的。”李學棟趕解釋。
李文華的眉頭雖然還是擰一團,不過不說話了。
有他照應,怎麼可能顧不過來?這小囡這麼大了,半個勞力,不讓到田里干活,反倒帶過來白吃白喝!
唉,真是敗家!
算了算了,來都來了,再說,大伯待過他,凡事要聽學棟的,不能擺長輩架子。
李文華擰著眉頭,帶著李學棟三人,去他訂好的腳店。
他早來兩天,花了一天半,挑來比去,到今天午后,才算挑定了最劃算的一家腳店,下了定錢。
至于先頭兩夜,七月里又不冷,他一個大男人,哪兒都能湊和一夜,用不著多花住店的銅鈿。
第二天一大清早,貢院門口就放出了告示:諸應試生須在當天未酉之間,到貢院儀門領經古試題,兩天卷。
這一趟是李小囡去的,在經解、史論、詩賦和格致題之間,選了經解。
最擅長格致,這個級別的格致題,有百分百的把握做到滿分,可哥哥在格致上最多就是個中等偏上,不敢展才。
至于史論,很擅長史論,可論史是要講立場和觀點的,的立場和觀點極大可能不符合眼下的正統以及主流,考功名不宜標新立異,這個李代桃僵,更要低調中庸隨大流。
一篇經解時文,李小囡寫的中規中矩,趕在稿截止前兩個時辰了上去,隔了一天,經古考試的績出來,這一場經古考試,淘汰了三分之一的考生。
這讓諸考生極其驚愕意外,貢院門口嘩然一片。
前一任和前前一任學政的經古考試,都是全憑自愿,考不考都行,從來沒用經古考試黜落過考生!
可朝廷的規矩,經古考試是否黜落考生,全憑學政作主。
年后剛上任的學政又是豫章尉家嫡支,榜眼出,十幾歲就才名遠揚,滿天下數一數二的大才子,雖然這場黜落極其讓人意外,卻沒人敢發聲不滿。
李學棟的姓名在考過的學生中間,排位居中,李小囡暗暗松了口氣,對自己的時文水準有些把握了。
經古績出來的同時,放出了正式的考試排期,平江府排在了最后一天。
院試比府試嚴謹多了,寅正前一刻,當天考試的學子按經古考試的名次,在貢院門口排的整整齊齊。
寅初,貢院大門準時推開,尉學政一嶄新服,從大門里出來,站在臺階上,從小廝手里接過名冊,開始進。
被到的學子提著考籃,走向龍門。
立在尉學政旁邊的小吏響亮清晰的報著該學子的籍貫、年紀,面貌特征,等尉學政仔細看過,點了頭,再揚聲唱念某某認保,貢院臺階下站了一群的廩生中間,有人站出來,揚聲應一句某某認保,再上前按個手印。
李小囡提著顆心,仔細看著聽著。
喊進的順序和他們站隊的順序是一樣的,李小囡前面一個人進后,尉學政喊出了李學棟三個字,李小囡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提著考籃,站到了尉學政面前。
尉學政看著名冊上羅列的李家三代履歷,這是個窮苦孤兒,再看看眼前的李學棟,黑瘦矮小,一家織布,黑布包頭,拎著只極舊的考籃,正滿眼驚悸的看著他。
“別張,好好考,去吧。”尉學政出笑容,溫聲安了句。
李小囡下意識的呼了口氣。
轉過影壁,兩個搜的書吏一個查看考籃,一個飛快的將李小囡從上到下捋了一遍,再一個書吏遞了本印刷的詩韻給李小囡,示意可以進去了。
李小囡后背一層細冷汗,走出幾步,慢慢吐了口驚氣。
貢院的號房也是照他們在貢院門口排隊的順序排列的,李小囡站到自己那間鴿籠大小的號房前,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圈。
這個位置,在一大片號房中間,不前不后,不好不壞,極其符合的中庸隨大流之道。
院試的試題和縣試、府試一樣,都是經論兩篇,五言六韻試詩一首,一份格致卷。
兩篇經論的題目四平八穩,并不出奇。
李小囡再次舒了口氣,先做那份格致卷,這一份格致卷,可以做到全對了。
李小囡仔仔細細做完那份格致卷,拿起經論題時,監考的書吏從各個號房前走過,在每一張寫了字的紙上,往字兒中間蓋紅印。
是個辰字。
這個辰是辰時的意思嗎?這大約是一種防作弊的方法,這是什麼原理?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李小囡趕收回心神,開始寫經論的草稿。
申正,龍門打開,放出了頭一批卷的考生,一刻鐘后,龍門再次打開,放出第二批。
李小囡再次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左右兩邊的號房已經空出一半了,可以卷了。
李小囡了卷,提著考籃,肩低頭,一幅寒模樣,等了一會兒,龍門第四次打開,李小囡跟在這一次出場的考生當中,出了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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