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五金廠車間里噪音很大，他摘掉口罩大聲問我：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周師傅吧？！

他點了點頭，正巧到了中午的飯點，大家都下班了，我站在車間門口，等他換了一干凈服后，對他說：周師傅，我是開公車的，有點事想請教你。

周炳坤剛聽到我這句話，臉立馬就變了，看都不看我，說道：俺早就不開公了，請教啥啊？沒啥可請教的，你走吧。

我趕追上去，遞上一好煙，好聲好氣的笑著說：周師傅，您是前輩，開過14路公車，我想請教點14路公車的事，這不正巧到飯點了嗎？我來的時候看到一家羊餃子館，好像生意不錯，這樣吧，我做東，咱叔侄倆就當是閑聊了，行不？

我又是遞煙，又是請客吃飯的，最后周炳坤也沒說什麼，接過了我手中的香煙，我一看有戲，立馬就掏出打火機給他點燃。

到了餃子館，點完菜之后，我小聲問：周師傅，聽說以前你也開14路公車，也是開末班車的？

俗話說的好，吃人短，拿人手，他著我的煙，吃著我請的飯，也不再那麼冷漠了，此時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后就沒下文了。

我愣了愣，幫周炳坤倒了一小碟醋，又問：周師傅，這14路公車上有沒有什麼……不干凈的東西？

我嘗試著套他的話，他夾了一個餃子塞進里，咕噥的說：一天打掃一次，哪里會不干凈啊？

得！

一看他這樣，就是不打算告訴我任何事，我嘆了口氣，心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省點時間，早點趕回去還能睡個午覺。

我喊過服務員，結賬后，客氣的說：周師傅，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您慢慢吃。

剛轉，還沒走兩步，周炳坤忽然對我說：小伙，先別走。

他端著碗，喝干凈最后一口餃子湯，就跟我一起走出了餃子館，到了外邊，他打了一個飽嗝，說：看你這娃子心眼不壞，聽我一句話，別管工資多高，14路公車你別開了，越快辭職越好，最好是今天就辭職。

我問為啥啊？

周炳坤搖頭說：別管為啥，你要是信，你就盡快辭職，你要是不信，那隨你。

說完，他就要回五金廠，我趕追上去，將這幾天遇到的事說了一遍，周炳坤的臉漸漸沉了下來，到最后他豁然轉，驚恐的問我：那鞋子你仍了嗎？

我搖頭說：那是高跟鞋，就一只，還很破舊，我留著沒用，剛開始扔了，后來又給撿回來了。

周炳坤點頭，又問我：那金戒指你帶了嗎？

我搖頭。

他又問：珍珠項鏈你帶了嗎？

我還是搖頭。

周炳坤臉白如紙，拍著我的肩膀說：今晚你把鞋子，戒指，項鏈，都放到公車上，就開最后一趟，明天無論如何都要辭職！而且，你一定要記住一件事！

我連忙問：什麼事？

說到了這里，周炳坤的臉上浮現出懺悔之，他嘆了口氣，拍著我的肩膀說：那只高跟鞋，千萬別扔，那個金戒指千萬別帶，至于那個項鏈，你更不要帶。

這給我說懵了，見我臉上疑不解，他舉起自己的左手，對我說：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當初有個老先生坐我的公車，曾經告誡過我，但我貪財，還是忍不住帶了金戒指。

我追問道：也就是說，你左手上的無名指，是帶了戒指之后意外斷的？

話剛問到這里，抑了許久的周炳坤眼角含淚，忽然抖著自己的左手，暴喊一聲：這手指是我自己咬掉的！

我渾一哆嗦，再次看了一眼他左手上的無名指，怪不得斷裂結疤，傷口不像是被利所傷，原來是被自己生生咬斷的。

“周師傅，這……你能詳細給我說一下嗎？”我不是傻蛋，事發展到這一刻，我覺得不對勁了。

周炳坤嘆了口氣，此刻左手兜，我趕遞上一支煙，點燃后，他說：小伙啊，有些事就算告訴你，你也不會信，看你人不孬，聽我一句話，趕辭職吧。

“信！我信！叔你都知道什麼事，都告訴我吧！”

“黃師傅五十多歲，朗，僅僅是開了一個月的14路公車就忽然猝死？正常嗎？”

我搖頭。

“兩年前，14路公車在魅力城撞死一個孕婦，你知道嗎？”

我還是搖頭。

周炳坤嘆了口氣，說：那個孕婦是第一任14路公司機撞死的，說出來恐怕你不信，我前兩年去號子里探過他，他始終說自己冤枉，說14路公車忽然失靈，在等紅燈的時候忽然沖出去，撞死孕婦之后又停了下來，技人員檢查車輛，發現沒有問題。他住監獄沒多久就瘋了，前一段時間我又去看過他一次，不過去的不是號子，而是火葬場。

我渾上下起了一層皮疙瘩，覺后背涼颼颼的。

第一任司機開車的時候，公車失靈撞死人，然后住監獄瘋掉，最后死亡。

第二任司機，也就是面前的周炳坤，在開了14路公車后，咬斷了自己的手指。

第三任司機，黃師傅，在開了一個月14路公車之后，忽然猝死。

他們三人的結局，一個比一個悲慘，我就是第四個，如果我一直開下去，會怎樣？

“周師傅，冒昧的問一下，你方便告訴我，你的手指是怎麼回事嗎？”我忍了許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我很想不明白一個正常人怎麼會咬掉自己的手指，先不說有多疼，這種勇氣和毅力，常人不會有。

周炳坤嘆了口氣，又舉起了自己的左手，說：手指，是我自己的咬掉的，但卻不是我咬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搖頭。

“當時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慢慢的塞進自己的里，我的牙齒用力的咬斷了我的無名指，然后從里吐出了無名指上的那枚金戒指。這就是貪財的后果，不是你的東西，你別要。”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周炳坤師傅一直告誡我，讓我千萬不要戴那枚金戒指！

“周師傅，你不要傷心了，相比另外兩位司機師傅，你現在的結局還算不錯了。”我原本想安一下周炳坤，誰知，這句話可捅了馬蜂窩。

周炳坤忽然大聲怒道：我的結局還算不錯？你是看我沒死，對嗎？但是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是怎麼死的！僅僅是帶了一天珍珠項鏈，就出了車禍，整個腦袋都被撞了下來！你知道麼！你知道嗎！！！

我嚇的連連后退，周炳坤吼完，蹲在了地上，就像是一個小孩子放聲大哭了起來，他哽咽著說：你知道我活的有多難嗎？隨后，他像是癔癥一樣，喃喃自語道：老婆，是我對不住你，咱結婚的時候我窮，沒錢給你買項鏈，是我害了你，下輩子我一定給你買一條最好看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哭累了，我站在他旁邊默然不語，他用袖抹了一下眼角，拍著我的肩膀說：小伙，回去吧，盡快辭職。

我點了點頭，又給周師傅買了一條好煙，臨走時，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對我說：對了，駕駛座你千萬別打開，不管你坐的多難，都不能打開，黃師傅就是打開了駕駛座所以意外猝死，你千萬要記住了！

我還想再問問為什麼，可周炳坤已經轉頭走回了五金廠，仔細回想一番，我開車的時候總覺駕駛座凹凸不平，像是在座椅皮墊的下邊藏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