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繁看到倪簡回的三個字，有些好笑，他點了呼，覺得還是打電話方便一點。

他很發短信，也不喜歡發，因為浪費時間。

電話里嘟了三聲，沒有人接，過了一會，冰冷的聲提示“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陸繁知道是對方把電話掛了。

這時，短信提示音響了。

——我接不了電話。

陸繁想想也覺得他剛剛貿然打電話過去確實不妥，也許所在的場合現在不方便講電話，也許跟一起住的人已經睡著了。

他編輯短信：“我沒有跑，明天不去那修車，明天晚上我拿給你。”頓了一下，加了一句，“你還住經緯公寓吧？”

發過去沒幾秒，收到回音。

——對，經緯公寓4502.

陸繁覺得回短信的速度快得有些離譜。

看完短信容，他又覺得這人有點沒腦子。

就這麼把門牌號告訴陌生人，連起碼的警戒心都沒有。可這確實是能做出的事，那天晚上也是毫不畏懼地鉆進他開的“黑車”里，還特別放心地睡著了。

第二天的天氣很糟糕，風從傍晚開始刮，到八點多，電閃雷鳴，下起了大暴雨。

倪簡站在窗戶邊，著玻璃看外面黑魆魆的天。

八點五十分了。

低頭劃了兩下手機，停在短信記錄上。

昨晚最后一條信息來自“開黑車的”：我大概九點到。

整座城市都能看海了，想他大概也不會出門的。

發了條短信過去：你什麼時候方便再來吧，我都在這兒。

誰知，手機還沒放到口袋里就震起來。

——我在保安室了，不讓上去，你方便下來麼？

倪簡驚訝了一下，收起手機去儲室拿了把傘出門。

小區門口的保安室離四號樓不遠，下樓就能看見。

雨勢毫沒有減小。

倪簡穿著長，腳上一雙涼拖，剛走出去腳和小全了，走到保安室時，擺了一大片，滴的水都能看得見。

保安室的屋檐下站著一個人。他上套著墨綠雨，但因為個子高，雨沒罩住全，倪簡看到他大以下了，深青長著。

看到倪簡來了，陸繁把手上的黑塑料袋遞給。

那是倪簡的畫稿，外頭套了好幾層塑料袋。

倪簡看了陸繁一眼，低頭開始檢查他為畫稿做的防水措施。

倪簡穿的長是白的，家居樣式，寬松簡單，一直到小。沒化妝，甚至連頭發都沒梳，凌得很自然。

應該是看到短信就立刻下來了。

陸繁的目落到的腳上。

倪簡的腳很小，運鞋穿35碼半，涼拖、單鞋34的都能穿。倪簡的皮白、細，腳也是一樣，瘦瘦的腳趾米分白的，今天穿的涼拖是黑的，牛皮質地，顯得腳更加的白，但這會兒是的，還有水珠。

倪簡抬起頭時，陸繁的目已經回到的臉上了。

“你保護得好。”說。

陸繁說：“你要不要打開檢查看看？”

倪簡打量了一下他，問：“你怎麼來的？雨這麼大。”

陸繁愣了一下。

“騎車。”

倪簡往四周看，門口的燈很亮，過重重雨霧看到小區門口停著一輛托車。

這麼大的雨，托車居然能騎過來。

倪簡有點兒不相信。盯著他仔細看了看，發現他的頭發也是的，臉龐上的雨水還沒干。

懷疑他雨下面也全都了。

陸繁被看得有點尷尬。

“你不檢查嗎？”他又問。

倪簡沒說話，還在低著頭看他的子。

“不檢查的話，我得走了。”陸繁把雨的帽子戴上，轉過往雨霧里走。

倪簡莫名其妙，不明白他怎麼一聲不吭就往雨里走。

陸繁走在雨幕中，倪簡看到了他的背影，人就又糊涂了。

跟蘇欽太像了。

肩、背、腰、，還有他的高，甚至是走路的姿勢。

倪簡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

甚至忘了撐傘。

雨聲太大，陸繁沒有聽見后的聲音，他停下來，純粹是因為手被拉住了。

路燈的是昏暖的，但這瓢潑大雨又是冷的。

倪簡甚至不清楚自己拉住的是誰。

站在雨里，幾秒之間渾，雨從頭上澆著，的頭發在臉上。

陸繁的表明顯是震驚的。他看著手腕上那只小手，那里冰涼，比這雨的溫度還要低。

陸繁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倪簡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雨水沖的眼睛都睜不開，仰著頭，抹了一把臉，說：“雨停了再走吧。”

陸繁回過神，拽住的胳膊，幾步把拉回屋檐下。

倪簡的子得很徹底，著，將前那一勾勒得很顯眼，連里頭那一件的都能分辨。

陸繁把的傘遞過來：“回去。”

“走吧。”倪簡抹了抹從頭發到臉上的水。

陸繁反應了一會，意識到在說什麼。

他自然是要拒絕的。

“你回去，我得走了。”

倪簡瞇了瞇眼，很自然地說：“可我還沒檢查畫稿，你里面粘的我怎麼辦。”晃了晃手里漉漉的袋子。

陸繁：“……”

倪簡說：“我得一張張看，需要點時間，你跟我過去等會兒，雨這麼大，你也不好走不是麼。”

倪簡說完，拿過他手上的傘，撐開，就那麼淡淡地看著他。

其實有點兒冷了，都白了。

陸繁看了兩眼，低聲說：“走吧。”

看到他了，倪簡笑了笑，撐傘走進雨里。

陸繁跟在后頭，倪簡走了兩步，等他跟上，將傘舉高了。

“我不用。”陸繁推了推傘柄，倪簡又把傘歪過來。

他轉過頭看，倪簡像沒聽見一樣，專心地舉著傘，為了照顧他的高，胳膊抬得老高。

他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來拿吧。”他住傘柄中間。

倪簡有些詫異地轉頭看他，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松開手。

路不遠，很快就到了，他們坐電梯上樓。

到了門口，倪簡才發現走時居然沒鎖門。

陸繁也注意到門是開的。他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把雨在門外。

倪簡放了雙拖鞋在他面前。一雙人字拖，男士的。

陸繁看了一眼說：“我不進去了，在這等你看完畫稿。”

“你要我現在立刻看畫稿麼？”

陸繁一愣。

倪簡安靜地站在他面前，從頭到腳全是的，仿佛剛在水里溺過一遭。

現在確實不該看畫稿，應該先去洗個澡，換件服，再干頭發。

陸繁不說話了，他俯下換鞋子。

倪簡轉進了洗手間，出來時給陸繁帶了條干巾。

“謝謝。”

陸繁接過來，完臉再頭發。

倪簡去房間換了服，白襯衫加黑鉛筆，襯得的又直又細。

一邊頭發一邊走，到沙發邊，把巾扔下，開始看畫稿。

看了幾張，抬起頭：“你站著干什麼？”

陸繁低頭看了看子，上面的印特別明顯。

“你看吧，我站一會。”

倪簡沒說話，但也沒繼續看稿子，目平靜地盯著他看，隨心所，肆無忌憚。

陸繁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他被看得渾不自在。

看到他走到沙發邊坐下，倪簡滿意地收回了視線。

陸繁把畫稿粘得很好，看得出他做得很認真，除了有兩臺詞弄了，其他都沒什麼問題。

倪簡花了半個小時檢查完了，陸繁看吁了口氣，低聲問：“有錯的麼？”

“嗯？”倪簡沒來得及看清他的。

陸繁以為還沒回過神。他指指畫稿，說：“有沒有粘錯的？”

倪簡搖頭：“沒有，你弄得好。”頓了一下，問，“你英文很好？”

陸繁愣了愣，沒料到會問這個。

倪簡的漫畫在國外發行，臺詞都是英語，畫的是恐漫，很多生僻詞，如果看不懂是不可能還原得那麼準確的。

隔了一會，陸繁說：“不怎麼好，還是很早學的，差不多都忘了。”

倪簡眼里有一驚訝:“那——”

陸繁：“那里面……我翻詞典的。”

“哦。”

倪簡點點頭，沒再問。

陸繁站起來：“沒問題吧，我該走了。”

倪簡也站起來，看了看外面：“還在下。”

“沒關系。”陸繁說，“雨小多了。”

“等雨停吧。”

“太晚了，我得在十點半之前回去。”陸繁把手里的巾遞給，“謝謝。”

倪簡注意到他說的話。

“為什麼要在十點半之前回去？”沒接巾，勾著問，“你老婆管你？”

陸繁一怔。

兩秒后，他說：“沒。”

倪簡：“沒有管你？”

陸繁：“沒有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