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況下，需要功力強大的捉妖人以自己的繪製符文？

一則況急，二則力求保險。

雖然慕聲不喜歡柳拂，但他不得不承認，柳拂是出類拔萃的捉妖人。遇見慕瑤之前，他有本事獨來獨往，不依靠任何隊友，除了極其幸運地擁有九玄捉妖塔外，還因為他的技能極其高超，他經手的妖，十有八九都是一擊斃命。

慕聲抬起頭。

眼前蔽在茂盛鬆柏背後的西廂房沉冷，與滿園春格格不。

“我在瑤兒門口畫了符，我沒想到……”柳拂曾經這樣對他解釋，話沒說完就他充滿戾氣地打斷，“你沒想到什麽？是不是等阿姐死了你才能想到？”

柳拂麵蒼白，一時緘口。

柳拂並不是個自負的人，他的心思一向縝，如若他是用鮮畫符，不難解釋他為什麽放心地留慕瑤一個人在房裏而不去看顧。

因為幾乎沒有大妖能夠衝破柳拂以鮮畫的符。

一個水鏡，能有這麽大的能耐嗎？

慕聲的眸落在破碎符紙的邊緣上，他冰冷的手指上去，一道剌剌的、參差不齊的邊，不像是大妖震碎的，更像被人撕開的。

慕聲臉上沒有任何表，作堪稱優雅，卻像是暴風雨前片刻冷凝的寂靜。

淩妙妙在閨房裏試夏天的新。

淺緋上襦很薄，上去綿綿的，布料裏麵摻雜了閃亮亮的銀，若若現地出的。丫鬟整理領時，手指拂過的脖頸，引得笑個不停。

妙妙低頭係帶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地扭扭脊背：“怎麽有點兒紮呀。”丫鬟起服一看，嚇了一跳：“呀，背上都紅了。”

的手指練地檢查著料，到靠裏的地方幾塊稍的凸起，滿不高興地抱怨起來：“今年怎麽回事，有紗疙瘩的紗都能選出來。”

“小姐，下來吧，這服穿不得了。”

淩妙妙半回過頭詫異道：“一兩個疙瘩，這也沒什麽關係吧。”

“當然有關係了。”丫鬟幫輕地把上襦下來，毫無憐惜地扔在一旁，歎道，“要不是宛江發水，紡紗的農戶衝走了一半，歲貢都是趕出來的，小姐哪裏需要湊合著用有疙瘩的紗啊。”

宛江橫太倉南部，滋潤了這一方魚米之鄉，同時也是航運的命脈。淩妙妙不太明白，這麽重要的一條生命線發洪水，聽起來還衝垮了民居，怎麽一點也不當回事？

“你說……咱們太倉郡災了？”

“小姐不必擔心，沒什麽的。”撇撇，“宛江每隔三四年不就要衝一次大堤嗎？反正也衝不到咱們這裏來。”

這張稚的臉上浮現出一稔的又老的詭，“哪次宮裏不發銀子下來修大堤？每次一發銀子……”笑著眨眨眼，“小姐很快又會有好看的新料子了。”

淩妙妙心裏咯噔一下。

“不準說了。”沉下臉。

丫鬟吃了一驚，浮現出驚慌的神：“……小姐？”

太倉郡守拿著救災的銀子，一半用來修堤壩，另一半悄無聲息地沒了。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都知道得這麽清楚，想必在這郡守府裏上上下下都是公開的。

府中人笑著守著這個，在太平盛世裏大大方方地過日子。

“爹爹呢？”

“在……在書房與宮裏來的人談話。”

“我這就過去找他。”

“小姐……”

妙妙一推門，門外站著慕聲。和的線落在他漆黑的鬢發上，束起的頭發隨風微微擺。

“淩小姐？”他笑道，眼珠黑潤潤，深不見底。

“幹嘛？”淩妙妙掠過他走出去，刻意同他保持了一點距離。

慕聲不不慢地綴在後，長拗靴上銀線繡的麒麟圖騰猙獰地反映著，青石板上落下個寬肩窄腰的影子。

“你怎麽有閑心來找我？”淩妙妙怎麽看他都像是個瘟神，恐懼和張使忍不住地胡揣測，步子加快了些。

慕聲像是個幽靈，輕輕鬆鬆地追平了，手到背後一攬，便將帶到一叢巨大的太湖石背後。

線一下子暗下去，這個角落又仄，隻有圓的石裏出刺目的。他有些暴地放開，撒手的時候，勾掉了幾發。

淩妙妙顧不上疼，心中惴惴：“你……你有話對我說？”

慕聲衝笑：“幾天沒見慕小姐，失眠治好了嗎？”

他的笑令人骨悚然：明明是最青春明的一張臉，那一雙明亮的眸子醞釀著的卻是一抑著的緒。

那是冰冷的酷，在笑容的偽裝下，仍然不住飄出了幾寒星。

“好……了。”淩妙妙幹地回答。

“看來柳公子的香囊很好用啊。”他一字一字地極輕地往出蹦。

淩妙妙不了了：“慕聲，你……是不是間歇失憶啊？”

他並不生氣，抬起頭來：“哦？何出此言？”

淩妙妙忍不住想問係統，黑蓮花的好度是會在每天清零的嗎？為什麽本來都要在正常的道路上進步的慕聲，突然變得怪氣起來？

“你想問什麽就問好了……打什麽啞謎？”妙妙一煩躁，氣焰也跟著高漲。

“……”慕聲認真地看著自己的手心，沉默了片刻。這幾分鍾有如幾個世紀，心忐忑如淩妙妙，覺得下一秒慕聲可能會暴起殺人。

事實證明多慮了。他涵養極佳地勾起角：“淩小姐誤會了，我隻是關心一下。”

可惜，這樣的油鹽不進比暴起殺人更讓人抓狂。

“不是說了我妙妙就可以了嗎？”

“淩小姐說笑了。”慕聲眼中深不見底，與那天棋盤邊上的懊惱的年判若兩人，“子期隻是個客人，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樣子，怎麽好與郡守小姐不講禮貌？”

看來黑蓮花的好度和記憶果然是會每天清零的。

不過，有一點他沒說錯。主角團生活在怪陸離的世界裏，他們與風平浪靜生活著的原淩虞，本就是兩條不同的直線，有了個點，又應該快速分開去，愈行愈遠。

淩虞一個連紗疙瘩都不能忍的小姐，為什麽會與主角團一起踏上那條不屬於的驚險之路？

噩夢中的那個夜晚。

夜風呼嘯。

郡守的臉虛白，兩頰的鬆弛地著，一顆顆冷汗吧嗒吧嗒地順著鬢邊流下來：“……讓爹再看看你。”

孩嗚嗚的悲泣：“爹……”撲進父親懷裏，他的服都被熱的汗水浸了。

“乖，乖，走罷。”他的聲音有些抖。

外麵是喊殺聲，火把的化作窗子外麵一團一團明亮，不住地著窗臺溜過去。

“老爺，辦好了。”

垂著頭的下人咬牙低語，順著他的目看去，看得到堂裏一雙穿著嶄新蜀繡履的腳，腳底一塵不染，一不地躺在那裏。

“好。”郡守抬起臉來，眼裏閃過一毅然的厲，用力將麻桿兒一樣的孩從懷裏推開去，後者哭著跌進柳拂的懷抱裏。

外麵穿來了約的、含著瘋狂喜悅的聲音：“在中廳裏，老爺就在中廳裏，快跟我來！”

孩往拂懷裏了，剎那間滿臉驚恐。

“快走。再也別回頭。”

“他們就在這裏！”

大門被攻破，一行黑影最終連綿地闖進了屋，與此同時，蒼烏的連綿屋宇驟然迸發出火，火焰從門窗隙中撲出，轉瞬間變燎原之勢。

柳拂背著，那火球一樣的一片，凝個小小的點，在視野中遠去。

“淩小姐看起來心不在焉呢。”慕聲開口將妙妙驚醒，他的臉有些沉，“還在想什麽心事嗎？”

“我……我還有急事，我忙完再來陪慕公子說話。”淩妙妙渾渾噩噩地往出走，隻想快點曬到太。

“你說我失憶……”慕聲的聲音在背後想起來，帶著酷寒的笑意，“有沒有人告訴過淩小姐，你也是個有兩張麵孔的人呢？”

妙妙一怔，出去的步子頓住了，炸了似的回過頭去：“我又怎麽了？”

慕聲卻不肯說了，笑著擺擺手，示意走開，笑容明朗無害，像是剛剛開了個狡黠又無傷大雅的玩笑。

妙妙在心裏罵了黑蓮花一通，提起子走了。

緋的上襦若若現地出的脊背，那鮮豔的集中了全部的，白襦亮得刺目，拐過一個茂盛的花樹叢，消失在視野裏。

慕聲低下頭去，手上纏著淩妙妙兩漆黑的發。

他從袖中掏出那片符紙的碎片，兩指在手心畫了幾筆，幾若若現的氣流像是流的雲霧一般，湧向了符紙。

過了很久，一細碎的的發自遠方飄來，羽般輕飄飄地落在他掌心，恰凝在符紙上方。

慕聲右手手指拈起這跟不易覺察的發，對著仔細查看，照著他低垂的羽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影。

發尾微微枯黃，向上打著卷兒。

他出左手，淩妙妙的發黑亮，發尾是個整整齊齊的斷麵。

不是？

慕聲麵上閃過一驚疑。

符咒在他掌心中燒掉了半邊，剩餘的半塊仍然在盡力吸引氣流，引來一甜膩的味道，摻雜在符紙的氣息中。

接著，剩下的那半片符紙掙紮了一下，也燃了灰燼。他頓了頓，將淩妙妙的頭發也順手放了上去，慢慢引來上的氣息。

他專注地等待，竟然含了一張。

淩妙妙留下的微不可聞的氣息慢慢聚集在他邊，逐漸被提純、放大，艾草和忘憂的氣味被濾去，一奇怪的豔香傳來，分辨不出底下是否還有那甜膩。

接著一悉的氣息席卷而來——那竟是濃重的柳拂的氣息。

慕聲本來稍稍放晴的臉上再度籠上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