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得知傅余的消息,對云喬而言著實算是意外之喜,在這京中的日子,也隨之多了一分期待。
裴承思已主東宮,一應起居皆在宮中,若非特殊況不會輕易離開,陳家別院便徹底歸了云喬。
回到家中后,云喬立時將傅余之事告訴了芊芊,又親自翻箱倒柜,尋先前行李中著的賬本。
徐芊芊亦是又驚又喜:“傅余哥哥要來京城?那豈不是過陣子就能見著他了!”
傅余自小跳,雖是教書先生養出來的,但卻并不念書,整日里招貓逗狗變著花樣地玩,是鎮子上的“孩子王”。
芊芊時,沒跟在他后喊“傅余哥哥”。只是母親過世后,隨著父親搬家換了住,傅余又往邊境去從軍,便再沒見過。
如今知道他安然無恙,甚至還得以建功立業,自是歡喜。
“是啊,”云喬翻看著賬目,欣道,“當初他留銀子給我,說等我賺錢之后,再討要。一晃都這麼些年,還好、還好……總算是能給他了。”
前兩年傅余音訊渺茫,云喬雖從沒放棄過見針托人打聽,但心中也不是沒想過意外況,后來出門之時,都要避著傅家曾經的宅院走。
如今能得故人消息,總算是了卻一樁牽掛。
不過在傅余回來之前,還有一樁要事,也就是裴承思專程提醒的,國公夫人的壽辰。
老夫人六十大壽,沾親帶故的自然都要上門祝壽,以陳家現下的地位,恭維奉承者更是不在數。
屆時大半朝臣家的眷都會過府,云喬借此機會面,自是不能出任何差錯。
云喬聽從了梁嬤嬤的建議,提早往陳家去拜會,見著了這位老夫人。
國公夫人生得慈眉善目,待的態度更是和藹可親,甚至還挽著手特地問了的背上的傷。
此外,也備下了厚的見面禮,叮囑常來走。
云喬初時有些寵若驚,但也明白,無論是宮中的陳皇后還是國公夫人,看中的都不是這個人,而是裴承思給的份。
就好比當初替靈儀擋災,陳家原本的打算,也不過就是遣個嬤嬤送些謝禮過去。如今因著份不同,便得了皇后與老夫人親口關懷。
但不管因何緣由,向來秉持投桃報李,回府之后,便琢磨著親手給老夫人備份壽禮。
屆時與梁嬤嬤備下的正經壽禮一道送去,也算是聊表心意。
云喬自小就沒正經念過幾日書,書畫拿不出手,好在一手紅刺繡還算不錯,算了算日子,決定趕制個抹額出來。
選布料、描花樣、配線,下針……
除了聽梁嬤嬤講些庶務規矩,云喬剩下的時間都耗在了這抹額上,數日未曾出門。
直到元瑛找上門來,云喬才將那繡品放下,得了半日清閑。
“我就說怎麼不見你來尋我,原來是在忙這個。”元瑛打量著那的繡品,好奇道,“好好的,怎麼想起來做針線活?還是個抹額?”
云喬慢悠悠地著脖頸,也沒瞞,將裴承思的安排如實講了。
元瑛先是一驚,隨后評價道:“這打算倒也不錯,是費了一番心思的。”說完,又掩笑道,“這麼說,你將來可就是太子妃了。那我在京中豈不是可以狐假虎威了?倒要看看,誰還敢再扣我的貨。”
見至今還在為此耿耿于懷,云喬笑了會兒,轉而問起生意事宜。
“還。雖被耽擱了些時日,但損失不算大,在湖州采購的那批新制妝花紗賣得俏,旁的零零散散湊在一,也賺了不……”
云喬聽了會兒,吩咐丫鬟開庫房,將那箱香料搬出來,而后向元瑛道:“你看看有沒合適的門路,將這些香料出掉吧,也不拘賺多銀錢,總比扔在庫房里積灰要好。”
今后是注定做不生意了。
元瑛很清楚此事,心下暗自嘆了口氣,若無其事地同開玩笑:“好呀。不過到時候賺的錢,我可是要一的。”
“依你。”云喬抿笑道。
因惦記著尚未完工的抹額,以及裴承思早前的叮囑,云喬沒再出門閑逛。與元瑛閑聊了會兒,將人送走之后,便又拿起針線來。
趕慢趕,總算是在大壽前一日將這抹額給做好了。
國公夫人大壽這日,云喬早早地起梳洗。梁嬤嬤早就將今日要穿的裳與佩戴的頭面備好,梳妝打扮一番后,直接往國公府去。
拜見老夫人賀壽之后,云喬在一旁落座,當起盡職盡責的吉祥。
能在開宴之前到老夫人院中來道賀的,要麼是與陳家有親戚往來,要麼是份地位高的。云喬早就隨梁嬤嬤做足了功課,只聽丫鬟通傳便能猜個大概,再經介紹之后,笑盈盈地見禮。
這麼小半日下來,著實見了不達貴人的家眷。
消息靈通的,早就猜了個七七八八,但不論背后如何議論,當面總是一團和氣,你來我往地客套著;至于不知的,哪怕從前沒聽過陳家有云喬這麼一號人,也不會蠢到問出口,甚至還有人借著夸來恭維陳家。
云喬從始至終帶著笑,到最后,只覺著臉都僵了。
借著喝茶的功夫,不聲地了臉頰,還沒放下茶盞,便聽門外的丫鬟通傳,說是丹溪縣主來了。
云喬早就記下了各人的封號,一聽這名頭,便知道是趙雁菱,隨即正了正神。
趙雁菱今日穿了一襲紅,隨云髻上簪著珠翠,佩著鮮艷滴的瑪瑙耳飾,愈發顯得艷人。才進門,目先是在云喬上停了一瞬,這才向著老夫人笑道:“雁菱來晚了,還老夫人莫怪才是。”
說著,令侍呈上了壽禮,“這幅《松鶴延年》是我耗了大半個月繪的,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很好。”老夫人含笑看了,向眾人稱贊道,“我看啊,雁菱的畫技又進了不。”
眾人紛紛附和,恭維的話層出不窮,趙雁菱臉上的笑意愈深。但在看向云喬時,臉卻不由得冷了幾分。
讓云喬借著老夫人的壽辰面,陳家回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算是驕橫如趙雁菱,也知道不能當著眾人的面掃興,只能強忍下來。
見這副“已經很不爽,但卻不得不克制的模樣”,云喬倒是覺著好笑,客客氣氣地見了禮。
趙雁菱沉默片刻,皮笑不笑地問候了句。
“時辰不早了,都往花廳去吧。”老夫人適時開口,扶著云喬站起來。
花廳擺的是曲水流觴宴,老夫人坐主位,兩側依著誥命品級排開,再后則是世家貴們。閨秀們彼此間早就識,落座之后,關系親近的便聊起來,從近來得的字畫聊到時興的裳花樣和脂,熱鬧得很。
云喬雖已知道閨秀們的家世名姓,但并無,也沒想著進們的談話里去,只含笑聽著。
但顯然,有人并沒準備讓這麼輕松混過去。
“大家難得聚一回,只吃吃喝喝多無趣,不如來行酒令。”趙雁菱的目從眾人臉上掃過,提議道。
“不錯,”隨即有人應和道,“那咱們行什麼令?”
“飛花令、姓名令、閉月令、閉酒令……”趙雁菱接連數了一串,“隨便哪個都行,答不上來的罰一杯。”
眾人興致地議論起來,云喬不聲地攥了筷子,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去尋梁嬤嬤,但還是忍了下來。
趙雁菱報的那一串酒令,甚至有聽都沒聽過的,一頭霧水,過會兒怕是只有丟人的份。
這些日子,梁嬤嬤已經竭盡所能,將用得上的都教給了。但有些事,終歸是走不了捷徑的。
譬如琴棋書畫,又譬如眼前的行酒令。
不通文墨,能背的上詩也就幾首耳能詳的,連平仄韻腳都理不清,更別提自己當場作詩了。
若仍舊是從前那個平民出的生意人,倒還說得過去;可眼下,頂的可是陳家那位大儒的孫名頭,若是連句詩都說不上來,當真是貽笑大方。
在座一眾閨秀,有不明所以的,有順水推舟想看笑話的,最后擬定了飛花令。
趙雁菱此時的笑真切得很,帶著幸災樂禍:“既是如此,那就先來個容易的,以‘月’字為眼……”
這話還沒說完,便聽見一聲短促的低呼,循聲看去,恰見著云喬懊惱的神。
案上的杯盞側翻著,滿滿一整杯酒,都倒在了的上。
“手了,”云喬略帶歉疚地解釋了句,起道,“恕我失陪。”
說完,便由嬤嬤引著離了花廳,到別換裳去了。
趙雁菱臉上的笑僵在那里,下意識地咬了咬牙。
“月斜空碧合,河漢幾時生……”
不知的閨秀已經起了頭,隨即有人續了下去,等到趙雁菱這里,卻遲遲沒開口。
“縣主?”
趙雁菱回過神來,索直接自罰了杯酒,隨后也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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