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走過玉蘭花叢的時候，就約約聽到幾聲貓的聲音。

“這院子里原來還養著只貓啊？”碧玉一聽見有好玩兒的，就忍不住到找找看。

碧玉在院子各找了一找，果真給抱了只貓兒過來。

那只茸茸的小東西是個全白的，四肢短，兩只眼睛卻是一金一藍，極是見。

“這種貓我知道，是胡人帶來的，什麼……什麼波什麼的。”碧玉把貓抱到我跟前，我也是心生好奇，到底無所事事了幾天，但凡有點新奇便按捺不住，忍不住手過去，想要逗一逗它。沒想到這只貓還有些脾氣，猛地一掙：“啊！”我痛一聲，低頭一看，它從碧玉懷里掙出去的時候，在我的手背上抓出了一道口子。

碧落一見，就怒喝道：“來人，快把那傷了君的小畜牲給抓住！”

下人不敢不從，忙去逮住了那只白貓。碧落冷眼道：“不知道是誰養的畜牲，如今傷了主子，是不能留了，把它淹死了罷。”又對碧玉道，“你還不快大夫來看看君的手。”

可就在這時候，另一頭響起了聲音：“不要淹死我的漪漪！”

接著，我就見到一個小姑娘跑了過來。

約五六歲的年紀，穿著青，梳著兩個花辮，長得紅齒白，很是標致。不顧不管地過來抱住那只貓兒，一臉警戒地看著我們。那一雙會說話似的眼睛，讓我覺得很是悉。

“小姐、小姐——”的后頭，跟來一個嬤嬤。老嬤嬤瞧見了我，趕將小姑娘拉扯到后，然后撲通一聲朝我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道：“老奴見過君，若小姐沖撞了君，請、請君只罰老奴一人！”

我見已向我磕頭，便忙說道：“你……快起罷。”目卻向后的孩兒，那小姑娘抱著懷里的貓，生怕我們將它給抓去。

老嬤嬤已經站起來，推推小姑娘道：“小主子，君大度，您還不趕謝謝君。”

看了看我，眼眶卻一紅：“這兒哪有什麼君，我只要我的娘親！”遂抱著那只貓，扭頭跑到了另一院子去了。

那老奴了幾聲小姐，又要向我賠罪，我有些乏了地擺擺手。

回到院里，大夫就來給我看了下手上的口子。其實，我自小磕磕，這點傷實在算不了什麼，可下人極是張，我也只好讓大夫看看，也算是安他們了。

大夫出去之后，我不問：“方才，那個孩子是誰？”

碧玉一聽，驚奇道：“原來……君還不知道麼？”

碧落瞪了一眼，走到我眼前，躬答道：“回君的話，剛才那一位小主子……”謹慎地答道：“正是徐府大爺和前夫人氏的獨。”

第19章

是夜。

煙雨茫茫，書房那頭的火又亮了起來。我披上服，拿起一盞燈，往那一頭走去。那兒的門沒閂上，輕輕一推就打開來。

這間書房，我午間里也有來過幾回，架子上的那些圣賢書和先前我大哥屋子里的無二樣，除此之外，還有不兵書、策論，至于這一些，我便一句話都讀不明白了。此每一日都有下人進來打理，所以看著也就一塵不染。

我往里間走去，腳步放得極輕。

我瞧見了那趴在案前的男人，他已經睡過去了，許是這陣子晚上一直待在這兒，沒法歇好，故此睡得較沉，并沒有發覺我進來。我撿起了那落在椅子邊上的袍子，大概是窗子沒關好，風吹了進來，我想他這樣睡一夜，怕是要著涼，便展開袍子，正要為他披上的時候，手腕猛地被握住，就見那一雙眼已經睜開來了。

“你……”他醒著坐了起來，我默默地將手腕回，退了一步。他了眉心，仿佛有些疲憊的樣子，接著著我道：“夜已深，你為何還不歇下？”

我微微斂眸，只覺手腕被他過的地方有些熱……仍是張了張，道：“三喜遠遠見到，此燈還亮著。”

這里的燈火，已經亮了幾個晚上。我輾轉數夜，總覺著如此下去，不是辦法：“不如人……”我提了提嗓子，看向他道，“還是回屋子里睡罷，三喜在這兒將就幾夜便可。明日——”

燭火下，徐長風面沉靜，那雙長睫下的眼眸隨著燭明明暗暗，教人難以識清他心中所思。見他這般模樣，我越說聲音便越小：“明日，您還要到衙門……”

我靜下來后，徐長風卻是卯不對榫地道：“你的手，可有大礙？”

我怔了好一會兒，才曉得他話里所指，是這日下午我被白貓抓傷的事。徐府下人素是乖覺，又是同主子有關的事，想必是有人早早知會了他。

我輕搖搖頭：“無礙。”

“寢室里的柜子里第二格，有一個玉瓶子，里頭是金瘡藥。你每日按時涂抹，過兩日就能好了。”他說道。

我點點腦袋。徐長風又靜了一陣子，我聽見，他嘆了一聲。

“我忙于軍務，鮮有時間能陪著，珺兒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我會好好教導的。”他又道，“那只貓，婉……氏養了近十年，和離之后，也將它留給了珺兒。等過些日子，我再命人——”

“不用了。”我打斷了他的話。徐長風靜靜地向我，我揪了揪手指，遲疑說：“要不是我去逗它，也不會傷著自己，跟……”我垂下眼，小聲道：“跟……小姐，無關的。”

我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徐長風的兒，按規矩，夫君娶妻之前，可有通房的侍，而這一些，大多都不會留下子嗣，若是有了，也只是納作賤妾，生下的子地位也極低，等妻進門，誕下子嗣之后，這些庶出兒多半沒有任何地位。可徐長風到底是個常人，過去的他，想是也不會料到，自己將來會同兩個庶弟共妻……

徐長風頷了頷首，并未再多言什麼，只將我手里的袍接過：“你去歇著罷，天快要亮了，我去衙門。”

他沒有給我多說半句話的工夫，就踏出了這個地方。

我回到屋里，合躺下。

我想到，碧落今日與我所說的話：“奴婢進來徐府之前，大爺就已經家了。聽人說，氏是大爺外祖家定下的一門親事，氏出將門，門第雖是比不上四家七氏，可和大爺也算是青梅竹馬，投意合。因此，當時，老爺和夫人對這一對也是十分看好。當年，二人在江北完婚，算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八年。”

“這些年來，氏只生下常人一，再無所出，可大爺也未曾納妾，一直和氏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后來……”謹慎地看看我，猶豫道，“就是、就是君要門，按說，大爺已有妻子，不可再娶，除非……”

雖然沒有再說下去，我也已經明白，之后發生了什麼。

我先前接過虞氏，便知是個極強的婦人，徐氏后宅自是不如面上平靜，想必共妻之事，并非出自徐長風所愿。如此來說的話，氏也是個極有骨氣的子，寧可夫妻和離，也不甘為妾為婢。再說，這樣的話，和徐長風之，也不會因此而變卑微的妾生。畢竟，若是妻將來誕下兒……庶出子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我自己再是清楚不過。

不得不說，為母之心，令人嘆。

之后，又聽人道，氏和離之后，卻未再嫁，而是搬到云和觀里落發出家，從此了斷塵緣。

我翻了一翻子，瞧見了門口的艷紅“囍”字——莫怪，徐長風待我如斯冷漠，他明明為嫡子，卻因是常人，而被兩個庶弟過一頭。俗常道，好男不當兵，如今太平盛世，他卻寧可棄筆從戎，斗十幾載，未想，終究還是敵不過世俗，敵不過……一個“孝”字。

這里，都縈繞著徐長風的氣息，我越是想，越是覺得自己實不該躺在這一張床上。我從床上起來，坐到腳踏上。那個男人的氣息淡了，我蜷著子，也就能安穩地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