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冬的心猛然一沉，用力握住杏花的雙肩，“山鬼怎麽了？”

杏花的淚珠從眼眶中滾了出來，一顆接著一顆，泣不聲，“山鬼……怕是不好了……”

薑冬沉聲問：“什麽不好了！……現在在哪？”

“傷的實在嚴重，一並送往春枝夫人的小院了。”

薑冬隻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愣了好幾秒，才道：“快帶我去見。”

姬襄見薑冬簡直站也站不穩，出一隻胳膊扶住，“你別急，我們這就去出宮。”

杏花套了馬車，薑冬和姬襄坐車奔往小院。推開院門，迎麵就是一濃鬱的腥味。

薑冬一眼看見回廊上的山鬼，靠在廊柱上，渾是，周圍的地麵上也是，鮮甚至淌到了石階下，一片怵目驚心的紅。

的邊圍了好幾個灌湯藥的郎中。陸布公站在那，搖頭歎道：“唉，不用啦。”

薑冬衝上前，“陸先生！什麽不用了！你快救啊！”

陸布公臉沉重，搖頭道：“渾一百多道刀傷，失過多，華佗再世也是回天乏！將死之人不必再救了，你去……道個別吧。生死有命，本也是強求不得的。”

薑冬踉蹌了一步，整個人撲到山鬼邊，見臉上也被劃出了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額頭、雙頰各一刀，分明不是殺招，完完全全就是折磨人的手段。

山鬼勉強睜開眼睛，看見是薑冬，咳了幾聲，嗆出幾滴水，“我……有話要對你說……”

薑冬眼眶酸，嚨裏更像是堵了什麽東西，本就說不出一個字。

山鬼輕聲道：“城有至兩千西域人，城外有至五千西域人，他們……養有毒蛇數萬，若……若放進城，必將死傷無數……”

薑冬眼淚落在了山鬼的臉上，與水融在一起滾落。山鬼繼續道：“華為那西域人出謀劃策，西域人，要……要得到春枝……我將春枝救出來了，可我還是對不起李離枝……我真是沒臉見他了，也沒臉見公子……”

薑冬看著上傷口，開口哽咽道：“山鬼，你……你別死啊……”

山鬼淡笑了一聲，“我也不想死，可我活不了了……我……我最近總是想起璞徽，我該去見了。我們芭蕉苑的子，命都是公子的，在這世上多活一天都是賺到了，何況……我其實比很多人都要幸運……”

薑冬地抓著的手，似乎這樣就可以抓住正在流逝的生命，山鬼勉強罵道：“你……他娘的……不要把我的手掰斷了……”

薑冬還是死死地抓著，渾輕，“山鬼，我求求你，你，你不要死啊。”

山鬼眼神渙散，著天空，忽然道：“薑冬，我其實很不服氣你。”

薑冬哭道：“你不服氣我，你一天不罵我就難，你……你怎麽能死啊？我要怎麽和你家公子代啊！”

山鬼歎道：“我其實……不喜歡公子給我起的這個名字，山鬼，是離憂哀怨，是良人不至，是求而不得……”

鮮從山鬼的角溢了出來，忽然反手握住薑冬，很用力地握住，“你幫我……幫我告訴李離枝，我……對不……”

那個“起”字，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但還是沒說出口。忽然間，薑冬隻覺得手腕一鬆，山鬼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山鬼頹然閉上了眼睛，這個一天前還在薑冬耳邊聒噪的子，就這樣毫無生氣地閉上了眼睛。

陸布公上前扶住薑冬的胳膊，將拉了起來，“公主，你有了孕，切記不能大悲！”

薑冬愣愣地看著山鬼，有一瞬間，覺自己好像是在做夢，忽然天旋地轉，一個聲音在旁邊道：“薑姐姐！”

雙眼一黑，倒在一個人的懷中……短暫的昏厥之後，躺在床上，看見姬襄在床邊坐著。猛地掙紮著坐起來，“山鬼呢？我，我剛才是在做夢吧？”

姬襄雙眉微微蹙起，薑冬滿懷期待地看著他，盼著他能點頭說：“是的，你是在做夢。”

然而姬襄並未如所願，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又不甘心地重複了一遍：“山鬼呢？”

姬襄輕聲道：“請姐姐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

嗡的一聲，薑冬的腦子空白了片刻，轉眸看向窗外，有很多醫的影子，在窗外晃。

一種深深的無力湧上心頭，良久，問：“外麵的醫還在忙什麽？”

“在醫治一個張七八的人。”

“扶我……去看看。”

姬襄看狀態實在不好，遲疑道：“姐姐，你歇一會吧。”

薑冬搖頭，“扶我過去。”

姬襄沒辦法，隻好扶起薑冬，腳步虛浮來到院中，忽然看見醫進出兩個房間，心頭又是一震，忙問：“春枝呢？”

杏花紅著眼睛走過來，扶住薑冬，“公主，我帶你去見春枝。”

薑冬到了春枝的屋，看見坐在床上，上看不見傷口，隻是發髻淩，臉白的嚇人。

“春枝——”薑冬遲疑著喊了一聲。

沒有轉頭看向薑冬，而是著窗外一棵掛滿了枯葉的梧桐樹，淒然笑道：“我汙穢一世，卻不能幹幹淨淨死。”

薑冬走到床邊看向，又看回杏花，杏花哭道：“春枝夫人的孩子……沒了，被……被……”

薑冬忽然喝道：“別說了！”約知道了春枝的孩子是怎麽沒的。

一把摟住春枝，聲道：“沒事的，春枝，孩……孩子沒了還可以再要的……”

春枝任由摟著，忽然輕聲道：“是我害了山鬼，是我……不該活在這世上。”

薑冬聲道：“春枝……”

春枝出奇地平靜，輕輕掙開薑冬，語氣輕淡：“半年前，我在城中救下一個西域商人。我不知道他原來是西域茲國的國師，我是禍水，害了很多人，也許……還會害更多的人……”

薑冬搖頭道：“不是你的錯，你不是禍水，我……都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春枝看向薑冬，溫聲道：“公主殿下，我不能再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