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
展信悅。
月前回到鯨市,找到了舊電腦中的一些聊天記錄。你問了我許多問題,然而我那時候十分無禮兼可惡。現在卻想問,時間已久,你是否還愿意聽我回答?
你的第一個問題關于第一宇宙速度。
如果我沒記錯,三大宇宙速度應該是高中理課上的容,你上課的時候是不是沒有好好聽?
你問的問題有一個小小的錯誤……
喬晶晶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邊放著一杯紅酒。看到這里,微微一頓。
原來那時問的問題就有錯誤?所以他看見問題就懶得搭理,直接讓去百度?
出神了片刻,低頭繼續往下看。
你問的問題有一個小小的錯誤,恐怕混淆了發速度、衛星運行速度的概念。為了闡述清楚,我們先從第一宇宙速度的定義說起。
接下來,信上詳細地解釋了什麼第一宇宙速度,闡述了計算的原理和公式,還畫了軌道示意圖,把推導過程娓娓道來。
喬晶晶高中理還不錯,但到現在早忘了,可是看下來居然毫無障礙,大概因為他寫的實在詳盡易懂。
隔著紙,都能到寫信的人無限的耐心。
放下信,隔了一會才拿起另一封。
開頭依舊是——
晶晶:
展信悅。
午后忽然有一段閑暇,所以今天的信大概會長一些。前面我們已經說完了德國和國的航天發展歷史和現狀,這封信我們談談前蘇聯,這個和我國航天發展聯系更的國家。
喬晶晶皺了下眉,前一封信不是在講第一宇宙速度麼?怎麼變德國國航天發展史了?
把茶幾上所有信都拿起來看了一遍,才注意到右下角都標注著寫信日期。一共九封信,第一宇宙速度是第一封,剛剛拿的已經是第三封了。
按日期順序拿起第二封信。
晶晶:
展信悅。
今日南方暴雪,我改步行回家,一路上都在思索你的問題。
中航天水平的差距,唔,這個問題太大了,我可能要用很多封信回答你。這一封我們先講一下現代航天的發展史……
客廳里的時鐘慢慢地劃過零點、一點、兩點……喬晶晶一封一封地看著,終于,讀到了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一頁。
不可諱言,在航天領域我們和世界最頂尖的水平還有著很大的差距。有時候同事之間聊天,談及此,也有同事沮喪,直言至三四十年。
但三四十年的距離,不代表需要三四十年去趕超。我和同事們工作的意義,其一也正在于此。
火箭和載人航天方面的比較已經說完,明天我們可以聊一下深空探測方面,這是我專的領域。旅行者號,我們的玉兔號,都有很浪漫的故事。但是按照郵政的速度,估計你年前收不到了。
這幾封信,于途的字跡開始的時候總是工整而標準,好像寫信的人耐著子要寫得清楚一些似的,但是寫著寫著到后面,便有些本流,變得飛揚灑略帶潦草。到了這一段,筆隨意走,更是遒勁開拓,鋒芒畢。
然而到了信末的最后一句,字跡又重新工整小心起來,好像寫信的人寫完了前面的,停下了筆,仔細斟酌了很久才重新下筆——
晶晶,春節的時候,你回鯨市嗎?
喬晶晶的目在這句話上停留良久,放下了信。
客廳的時鐘顯示,已經是凌晨三點。
九封信,四個多小時,終于弄懂了什麼第一宇宙速度,明白了火箭結構,知道了什麼整流罩,什麼有效載荷,知道了中航天技的差距……
時代費勁心思問的問題,忽然都有了詳盡的解答。
可是卻也讓忽然的脆弱和傷心。
這種脆弱在那天若無其事地回到車上讓司機開車的時候沒出現。
在玲姐三番四次提起于途的時候沒有出現。
卻在這麼一個深夜,在時代絞盡腦才問出的問題終于得到解答的這一刻,排山倒海地涌上心頭。
起走到了落地窗前。
時間真的太晚了。
就算是陸家,這個時候看出去,外面也已經是漆黑一片,只零星亮著幾盞燈。
這是上海最繁華的地帶,但很多個夜晚,在這樣繁華的襯托下,卻只讓人覺到更多的孤單。
于途也在這個城市里,他也曾覺到孤單嗎?這十年里,他有沒有想起過?
大概有吧,畢竟的廣告遍布大街小巷各個地方。
可是這跟想起他,完全是不一樣的。
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忘記。就好像曾經,在知道他已經和別人在一起后,用了很大的力氣,把那些聊天記錄里的傻問題,一句一句地刪除。
那麼用力地刪除了,可是太用力,反而一句句全都刻在了心里。
所以一看見信,就知道他在回答什麼。
于途大概也知道記得,所以你看,他的信那麼直接,沒有過多的解釋,單刀直,直切主題。
所以他怎麼可以這麼過分?
用這些看似溫詳盡的答復,在心上又狠狠地割了一刀。
眨了眨酸的眼睛,回到沙發邊,拿起了手機。
兩個月沒聯系,微信里,他的名字已經在很后面,劃了很久才找到。點開,最后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兩個多月前比賽的那天,問他到了沒有,他回答已經在觀眾席。
多好啊,這樣日常的對答。
所想要的,其實也不過如此。
視線忽然有點模糊。
用力眨去那些脆弱的淚意,低著頭,平靜地在聊天框輸。
“謝謝你的回答。”
“但是。”
“對我已經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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