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想象中的消瘦憔悴鬱怒一臉戾氣不同的是，站在船頭的劉疆，與以往每一次重逢時一樣，他面目沉凝，高高在上地站在那裡，靜靜地凝視前方。只是他俊的五明顯消瘦，顯得更加立而深邃，猶帶滄桑。

在盧縈看向他時，他也在看向盧縈。四目相對，劉疆朝笑了笑，還別說，這一笑，直襯得他俊無疇的面容，他高大俊偉的形，如晨下江河中一尊來自遠古的神人雕像陡然甦醒。彷彿他已沉寂百年，彷彿他還可以這樣站下去，直到亙古，卻因爲這一顧，所以他活了過來，有了生氣，也有了和悲傷。

看到這樣的他，滿心爲他不平，爲他憤怒擔憂著的盧縈，也平靜了。朝著他出雪白的牙齒燦然一笑後。盧縈負著手，白袍在河風中獵獵作響，得意洋洋地道：“阿疆，這次我可是立下大功了。我都救了你一命，以後你還兇不兇我？

四下：“……”

衆人傻呼呼地看著趾高氣揚，只差尾沒有搖晃的盧文，又看了一眼先是一愣，轉眼那臉上的喜迅速淡去，一張臉又變黑了的劉疆，突然之間，有點理解不能了。

明顯憔悴，也瘦了一大圈的郭允走了出來，他站在劉疆後，對著盧縈那得意囂張到了極點的模樣兒，苦笑道：“敢在盧文心中，只有這種事兒纔是大事，才值得日夜記掛？”相比起來，劉疆失勢，兩人由太子時的一呼百諾，風無限突然變得朝不保夕，四顧茫然，不得不與天下最有勢力的帝王作對。都只是小事一樁了？

在郭允的苦笑聲中，劉疆抿薄脣，好半晌，他從鼻中發出一聲無奈的輕哼聲。

這時。兩船已經靠上，木板一搭好，盧縈便三步並兩步地衝了過來。快步跑到劉疆面前，先是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後。見他毫無恙，便鬆了一口氣。

然後，盧縈圍著劉疆轉起圈兒來。

一邊轉圈，一邊著自個的下瞇瞇笑。

郭允見了。實在沒有好聲氣，“盧文，你搞什麼鬼？”

盧縈冷笑道：“我能搞什麼鬼？我就是想啊。這世間的人。誰也不能欺誰！你看，主公以前欺我，現在風水流轉，我也終於可以欺負到他了！”一句話氣得劉疆差點倒仰時，圍著劉疆轉第起第二圈來。

轉著圈，重新負起雙手，盧縈一臉嚴肅地向他說道：“阿疆。我本來呢，馬上就要爲范盧氏的新族長，可這下全泡湯了，你說說你怎麼賠我？”

再一句話令得劉疆開始冷笑時，盧縈圍著他轉起第三圈來，“阿疆，你馬上就不是太子了，而我呢，我可是有萬兩黃金的人。你說，你找了我這麼一個富有，這麼了不起的主，以後還敢對我這麼兇不？”

在郭允翻起白眼，劉疆黑得一張臉都不知說話了時，盧縈停下腳步，站在他面前擡著頭笑瞇瞇地看著他。

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盧縈嘆道：“想我盧文風流倜儻，名聞天下，財富無數，智計超羣，這樣的人，放到哪裡也是個寶吧？”說到這裡，示意一個婢上前，從手中接過一個長包袱，扯開上面的布，拿出上次劉疆送給的玉石算盤來。只見盧縈把這算盤朝劉疆一推，板著臉面無表地說道：“這東西，現在到阿疆使用了吧？”

劉疆臉發青！

郭允急速後退！

在呼呼刮來的河風中，劉疆猛然手，他把那算盤從盧縈手中一，順手一扔，給扔進了河水中。

聽到算盤落水的聲音，盧縈還哎喲一聲，不捨地嘀咕道：“玉石做的呢，很貴重的呢，還是你送我的禮，怎麼就這樣扔了……”

劉疆聽到這裡，不由長嘆一聲，他猛然手，把盧縈重重摟懷中。

地摟著，他把臉埋在的秀髮間，直過了好一會，才啞聲說道：“依然跋扈，甚好。”

他的婦人，並沒有因爲他的失勢而黯然神傷，更沒有以淚洗面。

他的婦人，依然來去如風，張狂任，一見面便與他爭這家宅長短。彷彿他太子之位不保，只是一樁意味著終於可以強過他一頭的小事。

這種格，曾經最讓他糾結煩惱，在這陣子最危難時，卻是最讓他掛念於心的。他想過，自己失勢也就罷了，可是阿縈怎麼辦？沒有自己護著，不能再驕枉任，要是以淚洗面，可怎麼辦？

可所有地擔憂也罷，相思也罷，在見到的這一刻，都得到了紆解。

真好！便是他大起大落了，依然本不改，真好。

便是他不再風無二了，依然從容而笑，真好。

讓他覺得，人活在這世間，失勢也罷，從雲端摔下也罷，都只是人世間的等閒小事。只要還活著，還能大笑，便已足夠。

這種覺，可真是好啊！

也許是這麼陡然一放鬆，盧縈覺到，抱著自己的劉疆竟發出輕鼾來了。

他這是累壞了吧？

盧縈轉向郭允，低聲音說道：“主公的艙房在哪？”

郭允一怔，這時才聽到劉疆的輕鼾聲，他神複雜地看了盧縈一眼，點頭道：“我來幫你。”說罷，他與盧縈一道扶著劉疆，朝著艙中走去。

把材高大的劉疆放在塌上時，提步就走的郭允突然子一頓，他轉過頭來看向盧縈，輕聲道：“你真不錯，主公比我眼好。”說罷，他轉走出了艙房。

劉疆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醒來時，外面傳來盧縈清冷的聲音，“令他們全部散去，這麼多人跟著一條客船，這不是讓人盯著不放嗎？”

在來人領命離去時，只聽得盧縈突然一笑，只聽低聲音說道：“郭允，你說我現在著阿疆對我立誓，以後只疼我一個，只想我一人，不管看到任何人，都得當著我的面罵人家一句“這是狗屎”，你說阿疆會不會同意？”

郭允沒好氣的聲音馬上傳來，“你說他會不會同意？”

他這話一回，盧縈不由一聲長嘆，只聽好不鬱悶地說道：“郭允，你說阿疆怎麼在我面前這麼強呢？他就不能讓我強他一回嗎？哎，現在的機會多珍貴啊，簡直是千載難逢。此時不振妻綱，更待何時？”

不用看，劉疆也知道，此刻的盧縈一定是眼珠子在轉，果然，郭允的冷笑聲傳來，“又在想什麼壞主意了？我說盧文，你好歹也是做過朝庭命的人，別整天想這些嘰嘰歪歪的小事。快想一想，下一步作如何？”

盧縈清亮的聲音馬上傳來，“作如何難道還要想？”愉快地道：“以前阿疆陪我去哪兒，都是匆匆忙忙，這下就不用趕時間了，我們可以儘快地多玩一會。這一次，我要去揚州！我早就聽說那兒人如雲了，我要再納兩個妾回家！”

劉疆：“……”

郭允：“……”

在磨了一陣牙後，劉疆冰冷的聲音傳來，“給我滾進來！”

他突然出聲，外面的兩人都是嚇了一跳，安靜了一會後，郭允幸災樂禍的聲音傳來，“主公在喚呢，還不進去？”

他把盧縈一推，令是跌跌撞撞地倒艙房後，只聽得郭允哼哼道：“聽說你上次回都又納了一妾？我說盧文，我都沒有你的妾室多呢。你還好意思再納？”說到這裡，他扯著脖子朝艙中的劉疆道：“主公，這有所謂來來往往，有來有往，你怎麼也不能讓盧文專於前吧？怎麼著，你這次也得納上七八個人帶回家……”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砰地一聲，盧縈扔出一個酒盅砸了過去。郭允狼狽閃開後，急急退了下來。

在他退下時，他聽到劉疆低沉的聲音傳來，“阿縈，你那些‘世之策’我都知曉了，你做得很好。”劉疆似在苦笑，只聽他低喃道：“你下的這些命令，特別是攪兩河河運一令，不說他們，便是我也無法下達。你那計策雖是狠毒了些，若用來宮護我一命，卻是良謀，從這點而言，阿縈，我要謝你。”

劉疆的聲音一落，便聽到盧縈綿綿的聲音傳來，“你謝我甚麼……我只要你好好的。”

聽到裡面的聲音漸轉溫纏綿，郭允連忙腳步加快，三兩下便出了艙。

他一出來，便看到了執五執三等人，對上他們，郭允笑道：“鬧得太大了，把你們也驚了？”

執五搖了搖頭，執三則嘆道：“我現在總算知道，這一二年，主公爲何多了這麼多表了。”頓了頓，他又補上一句，“我也總算知道了，爲何主公老有頭痛了。攤上盧文這樣的人，他能不頭痛麼？”調侃過後，轉眼他又說道：“這陣子大夥都失眠，不過盧文既然來了，咱們這些人倒是都睡了一個好覺。”主要是不用擔心太子緒不穩了，不用看著他沉默地坐在那裡，便不由自主地揪心不安，也可以短暫地放鬆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