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擎深叩擊扶手的手指微微一頓，顯然沒料到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過來。

只見溫覓挽著溫母的手臂款款而來，后跟著面肅穆的溫父溫母。

步履從容，角含著往日那份恰到好的淺笑。

“各位叔伯。”站定后先向眾人行了一禮，聲音清潤似山泉，“今日叨擾，是想親自來解釋我與擎深離婚一事。”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冷哼一聲：“溫小姐倒是會挑時候。”

在顧家也應付這些長輩數年，溫覓面對這種場景早已經信手拈來。

抬眸環視眾人，目在每位長輩臉上都停留片刻，“離婚是我先提的，還勞煩各位叔伯不要過于責怪擎深，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我也有責任。”

其中一位叔伯皺著眉，這些年溫覓在顧家是什麼樣的態度，他們都是有目共睹的，“溫覓，你跟我說，是不是擎深這些年對你不好，老爺子我給你做主。”

溫覓搖搖頭連忙否認:“不是的，擎深這些年對我不差，顧太太該有的我都有，甚至有更多，只是我們終究沒有，最終分開也是我們兩個人通后共同的決定。”

溫父也跟著適時開口：“是啊，歸究底這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事，在我這里，顧家依然是我們最強勁的合作伙伴。”

“三叔公。”溫覓突然聲喚道，上前扶住老人微微發抖的手臂，“您最喝的廬山云霧，我特意帶了些來。”

說著示意后的傭人奉上茶罐，“知道您高，這茶里我讓人配了許山楂，最是養心。”

老人一怔，氣勢頓時弱了三分。

溫覓又轉向另一位老人家：“聽聞您最近在研究字畫？”

從溫父手中接過一個卷軸，“父親收藏的真跡，權當賠禮。”

待老人收下之后，溫覓轉看向另一位，從腕上褪下一串沉香佛珠：“這是母親在普陀山開過的，伯母向來睡眠不好，可以的話，麻煩您幫我帶回去給伯母...”

......

滿座長輩面面相覷，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不知不覺緩和下來。

顧擎深坐在角落，看著溫覓游刃有余地周旋于眾人之間。

是禮和這些客套話，溫覓就足足說了將近十來分鐘。

最后虛虛站在顧擎深旁，只不過因著兩人如今的關系，中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過窗欞在上投下斑駁影，“這些年擎深待我極好，但溫覓想過去過另一種可能的生活，希各位叔伯理解。”

聲音輕，卻字字清晰。

溫父：“兩個孩子既然已經決定，我們做長輩的，不如全。”

廳陷沉默。

二叔公挲著佛珠，突然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

見狀，溫覓悄悄松了口氣，余瞥見顧擎深站起，黑西裝上的褶皺在下格外明顯。

目并沒有久留，很快便移開視線。

“多謝各位叔伯諒。”深深一禮，轉時擺劃過一道優雅的弧度。

最后，只見不慌不忙地從手袋中取出一個錦盒，輕輕放在顧擎深旁的茶幾上“這是當年顧家下聘時，爺爺贈我的玉佩，現在原奉還。”

顧擎深低頭深深看了一眼:“嗯。”

“也快中午了吧，要不留下來吃個飯。”見氣氛差不多，一直守在旁邊的鐘叔連忙開口。

在老宅，鐘叔見到最多的人除了與世長辭的老爺子，就數顧擎深這位夫人了。

鐘叔對印象是極好的。

大家閨秀。

溫。

懂事。

周全。

余中，顧擎深依然是波瀾不驚的表。

溫覓淺笑著搖了搖頭：“多謝鐘叔好意，我等下收拾好老宅最后那點行李，就要走了。”

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腕表，“父母晚點也還有事要忙，就不多叨擾了。”

鐘叔眼中閃過一失落：“那我幫太太...溫小姐收拾收拾。”

習慣了，鐘叔一時之間沒能改得了口。

好在顧擎深和溫覓都心照不宣的沒說什麼。

“我就剩一點點行李，不麻煩..”

“讓鐘叔給你上去搭把手。”突然，沉默了許久的男人開口。

溫覓向來知進退，也沒矯，點點頭。

過顧擎深邊時，極輕地說了一句：“謝謝。”

溫覓的影剛消失在樓梯轉角，廳的空氣驟然凝固。

顧擎深抬手松了松領帶，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劃過黃花梨扶手。

男人明明沒做什麼，但是在場的人都能到來自于那個方向的寒意。

“既然沒什麼事了，那我也該回去..”

“三叔，稍坐一會。”

這是要扣留下來的意思

“擎深，你這是什麼意思。”

顧擎深沒回，但是這里是顧家老宅，里外都是顧擎深兩兄弟的人。

只要面前這個男人不松口，他們都明白自己走不了。

轉變來得太突然。

分明昨晚顧擎深還一副任由他們說教的態度。

...

樓上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溫覓和鐘叔下來了。

溫覓留在老宅的行李不多，除了幾件就沒了。

十分鐘不到的時間。

鐘叔便提著一個小行李箱下樓。

溫父溫母已經在外面的車里等待。

“收拾好了？”

溫覓拎著一個小巧的行李箱站在樓梯口，聞言看著那位面冷峻的男人輕輕“嗯”了一聲。

敏銳地察覺到廳詭異的氣氛，但現在的份已經不適合再開口，溫覓識趣地沒有多問。

“我送您。”鐘叔接過行李，眼眶有些發紅。

溫覓搖搖頭：“辛苦鐘叔了。”

踏出木門前，看向窗邊那個高大的背影，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輕聲道別，“顧先生，再見。”

顧擎深微微側頭，朝頷首。

在他周鍍上一層金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地延。

直到院外汽車發的聲音遠去，他才緩緩轉，面向客廳中央。

幾位叔伯如坐針氈，大氣都不敢出。

“各位。”他聲音很輕，卻像刀刃刮過冰面，“戲看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