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老宅燉了魚湯。

顧淮深見初穗最近各地跑宣傳，形愈發消瘦，胃口也不大好，經常東西吃沒兩樣就停下了。

偏偏他們現在之間關系怪誕，最近他哄人都來不及，哪還有之前強勢讓人休息的氣勢在。

老宅的魚湯是老傭人燉了幾十年的手藝，外面都喝不到的。

那天傍晚，顧淮深上桌就盛了一小碗，擺在初穗面前。

即便是魚湯已經燉的一點魚腥味都沒有，初穗在那小碗白的湯水靠近時，眉間小幅度皺了下，沒人發現。

沒，也沒推開。

見沒喝，顧淮深眼神黯了些許，但也沒做什麼，只是接下來都安安靜靜陪著初穗吃飯，期間偶爾給夾夾菜。

吃的，半碗米飯下肚，初穗便放下了筷子。

顧淮深也顧不上飯桌上還有大哥大嫂，見初穗停了筷，便哄著人多吃一點。

坐在對面的顧擎深被迫將弟弟噓寒問暖，推荊送抱的模樣盡收眼底。

待到夜深之時，看到已經煙霧繚繞的客廳里，約約中，一道坐在沙發上彎腰不要命似的著煙的影，遠遠看去，都著刺骨的寒意。

走近了，顧淮深臉上盡是淡薄的寒涼，這跟傍晚只是那位的丈夫截然相反。

這才是真正的顧淮深。

如若不是顧擎深跟他從小一起長大，在飯桌上見到那般的弟弟時，顧擎深會毫不猶豫懷疑是自己這位弟弟有了第二人格。

——

從包廂出來，已經是快要兩點了。

初穗這兩日在隔壁市跑宣傳，不在京北。

車后座，顧淮深罕見帶了醉意。

林景知道自家老板心不好，一路上都小心翼翼開著車。

直到后面傳來低沉的嗓音。

“林景。”

“兩周時間，去把目前能收集到的藏品級攝影機都拍賣回來。”

“好的顧總。”

車子一路平穩往半山別墅開去。

林景第一次見老板喝這麼多酒，不放心便一路將人送到了別墅里。

直到管家接過人這才離開。

夜已深，半山別墅一片寂靜。

管家將人送到臥室門口，便被男主人抬手示意退下。

顧淮深推開臥室門時，上還帶著未散的酒氣。

男人扯松領帶，隨手扔在沙發上，目掃過空的房間。

隨后腳步虛浮地徑直往初穗常睡的那一側床邊走去。

卻因為沒開燈，男人在靠近時，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床頭柜。

中間第二個柜子開了一條，靜謐之中，藥片的撞聲顯得十分刺耳。

月灑在半山別墅的落地窗，顧淮深站在臥室中央，酒燒得他太突突直跳。

床頭柜的屜已經變半開著，底下整齊的放置著一份文件。

那份離婚協議書就那樣刺眼地躺在里面——初穗的名字已經簽好，字跡工整，筆鋒利落，像是早已深思慮。

旁邊那瓶白藥罐，已經被開過了。

顧淮深的呼吸驟然重起來，有不好的預。

他死死盯著那份離婚協議。

這段時間的溫存，那些帶著意的親吻，深夜相擁時的溫，甚至是在得知監控真相后依然展的笑靨——原來都在陪自己演戲吧。

顧淮深角扯出一個很淺的弧度。

本不在意。

那些他以為正在慢慢愈合的裂痕——在眼里，恐怕都只是協議到期前的余興節目。

初穗的平靜從來不是妥協，而是離。

早就在心里簽好了名字，只等著在合適的日期，輕描淡寫地畫上句點。

“呵……”顧淮深低笑一聲，嗓音沙啞得可怕，眼底盯著手中的藥品出了神。

突然，男人抬手，狠狠將藥瓶砸向墻壁！

“砰——”

藥片四散飛濺，白的顆粒滾落在地毯上，像是一場無聲的潰敗。

顧淮深口劇烈起伏，酒和怒意燒得他眼底猩紅。

他攥那份離婚協議，紙張在他掌心皺一團，微著。

可即便如此，初穗的簽名仍舊清晰刺目。

——一直在吃藥。

——吃的什麼藥，抗抑郁的...還是..避孕藥。

——在計劃著離開

最后這個認知像一把鈍刀，狠狠捅進他的心臟，再緩慢地攪。

......

顧淮深低垂著頭，呼吸沉重，腔里翻涌的緒幾乎要將他撕裂。

林景離開不到十五分鐘，便又再次被了回去。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見到顧淮深的時候，男人看起來清醒了不，臉上平靜又忍。

可林景知道，這是老板真格的狀態。

林景手里接過那瓶標著維C的白藥瓶。

那是顧淮深剛剛在地上重新撿起的，里面還剩幾粒藥片。

“明天早上，告訴我這里面是什麼藥。”

“查清楚，”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好的。”

——

隔壁市。

初穗住在酒店里突然被夢驚醒。

夢見有個小孩遠遠站著，隔著薄霧好奇看著。

可初穗看不清，想抓住也抓不到，直到那薄霧越來越濃。

兩人越來越遠。

等想跑過去追，面前卻突然變深崖，一個沒注意，陡然墜下。

驚醒。

酒店床上，初穗半坐著，抱著被子深呼吸，額間，后背都是汗。

甚至還有短暫的眩暈。

看了眼手機，半夜三點半。

顧淮深罕見今晚沒有打視頻過來。

他們倆不管怎麼樣，只要沒在一起，一般晚上睡前都會打電話。

顧淮深打過來的次數多點，初穗晚上給他打過一次，沒人接。

后來便是在等他的視頻等著等著睡著的。

而現在，手機上并沒有未接來電，聊天界面里亦是沒有任何信息。

初穗當他是在忙工作。

輕輕呼出一口氣，起走向浴室。

鏡中的自己臉蒼白得可怕，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打，凌地在皮上。

冷水拍在臉上，初穗扯過一旁的浴巾掉。

簡單洗漱完，初穗再次躺回床上，開始醞釀睡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那個夢的原因，初穗轉輾反側，始終難以睡。

盯著酒店房間天花板良久，最后拿起旁邊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敲，給顧淮深主發了一條消息。

“我明天下午回京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