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像一潭靜水,沒開燈,只有月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條紋狀的影。
男人坐在皮質座椅。
屏幕藍里,瞳孔劇烈收的瞬間。
顧淮深清楚地記得自己除了看過最開始那幾封屬于初穗行程的郵箱,后面便沒再打開過。
甚至于監控,他都沒怎麼看過。
只有偶爾他在公司,念頭起了的時候才會看兩眼。
可是現在,原本應該沒被點開的郵箱中,有十來封顯示已讀。
一眾郵件中間那幾封標記著“已讀”的郵件像鋒利的刀片,狠狠刺進他的視線。
男人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骨節發白,像是突然被走了所有力氣。
月下,能看見他太跳的青筋,和懸在桌邊、微微痙攣的右手。
而最晚被點開的那一封,正是初穗態度突然轉變的那一天。
因為那天有場晚宴,分明看到的時候,初穗臉帶著說不出的怪異,顧淮深原本想著回別墅問問傭人。
結果那天回去后,初穗又恢復正常了,甚至帶著許久未見的意。
隔天,顧淮深便忘記了這件事。
一直到今天....
——發現了。
這個認知像毒蛇般纏上男人的心臟,狠狠絞。
黑暗中,男人的脊椎從尾椎開始一寸寸僵直,直到后頸的繃鋼板。
如果說那幾封顯示已讀的郵件顧淮深還能自欺欺人地說是不一定是初穗打開的。
但是當看見監控里,清楚地播放著初穗穿著禮服進書房。
半個小時后,在管家的催促下,一臉蒼白地出來,甚至還往藏的監控方向看去。
這讓顧淮深無法再次做到欺騙自己。
他盯著監控畫面里初穗最后向鏡頭的那個眼神——那本不是無意識的掃視,而是清醒的、冰冷的審視。
閉眼的剎那,初穗那天的反常舉止卻無比清晰地浮現——晚宴上避開他的,笑容勉強,甚至在他靠近時指尖微微發抖。
他當時以為只是不適,可現在想來,那分明是……恐懼。
“先生?”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太太回來了。”
顧淮深結滾,嗓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知道了。”
腳步聲遠去后,他一把扯開領帶,腔里翻涌的窒息卻揮之不去。
此刻的他像個被看穿底牌的賭徒。
樓下。
初穗回家罕見沒見到顧淮深,問了才得知男人此刻正在書房。
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想到半個月前在書房見到的那些郵件和監控。
不知道顧淮深現在有沒有在看監控,是否看得到自己,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發現自己已經知道他在監視自己這件事。
接下來,按照往常,吃飯,上樓,洗澡,睡覺。
仿佛顧淮深在不在,都一樣。
就像的溫,隨時能釋放,也隨時能收回。
傭人都能到別墅里,不過氣的氛圍,伺候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以往這個時候,男主人不管多忙,都會下來陪初穗一起吃飯。
——
初穗今晚是一個人睡的。
深夜,顧淮深才回了臥室。
他在隔壁房間洗漱過,所以輕手輕腳便上了床。
看著初穗平靜的睡容,分明從頭到尾沒有責怪過,甚至連抗議都是無聲的。
可是正是這般,才是最磨人,最令人焦心如焚的。
顧淮深躺下時,床墊微微下陷,初穗的呼吸依舊平穩,睫都沒一下。
他側過,在黑暗里凝視的廓。
月描摹的鼻梁、線,那麼安靜,卻也那麼遙遠。
他知道沒睡。
“……初穗。”他低聲喚,嗓音沉啞,像是被砂紙磨過。
沒有回應。
顧淮深手,指尖懸在的發上方,卻遲遲沒有落下。
在書房獨自待著的這幾個小時,他明明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跟說。
說自己已經吩咐人明天撤掉監控,說已經讓林景明天開始不用再繼續給自己發郵件...
可話到邊,卻了更苦的一句:“……為什麼不問我?”
...
床榻另一邊,初穗確實沒睡著。
也知道自己假睡瞞不過顧淮深,睜開眼。
眼睛在黑暗里清亮得像淬了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
沒有憤怒,沒有質問,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那種平靜比任何控訴都鋒利。
顧淮深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酸從腔蔓延到嚨。
他寧愿哭鬧,寧愿歇斯底里地質問他,可偏偏只是這樣……安靜地、失地看著他。
他手想的臉,卻在半途被輕輕避開。
“……穗穗。”他又的名字,這次近乎懇求。
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卻像鈍刀割:“問你什麼?”
頓了頓,“問了有用嗎”
顧淮深呼吸一窒。
初穗翻過,背對著他。
的肩膀單薄,睡領口出一截白皙的后頸,脆弱得讓他想抱,卻又不敢。
“……睡吧。”最后只說了這兩個字。
月徹底被云層吞沒,顧淮深僵在原地,指尖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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