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賀夜彎腰，將地上之前帶來的酒壺拆開，繞著墳墓倒了一圈。

許靖央拱手作揖：“姚姑娘，初次見面，千萬別誤會，我是王爺的下屬，為王爺所驅使，三年后自會離開，絕不會霸占王妃之位。”

蕭賀夜將酒水倒空，已經走回面前。

聽見許靖央在跟墓碑說話，他皺起劍眉，眸變得有些森冷。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王爺將我帶到這兒來，對姚姑娘不太公平。”

蕭賀夜看著，暗夜里，竹搖晃，他角似笑非笑的樣子，薄眸更加黑熠熠。

“許靖央，你有時候太聰明識時務，也不好。”

他說罷，走到邊，隨后袍，跪在墓前。

許靖央暗暗挑眉。

王爺這是要當著的面，向心上人發誓，絕不會變心？

沒想到，蕭賀夜一開口，便說：“恩師，我來看您了。”

許靖央怔了怔。

恩師？

蕭賀夜起，拍打袍，冷峻面如常淡然。

“這里面埋著的，其實是本王的老師，前太師周銳鋒。”

瞬間，許靖央眸神變得復雜。

原來墓碑只是一個幌子。

蕭賀夜這麼做是有原因的，當年周太師獲罪通敵叛國，被皇帝判決滿門抄斬。

這位兩朝老臣從此留在歷史上的只有一句“叛國佞臣”的評價。

所以蕭賀夜只能將他尸骨藏在這里，悄悄地祭拜。

許靖央沉片刻：“周太師……是被冤枉的？”

蕭賀夜側眸看一眼：“你很聰明。”

他重新看向墓碑，薄眸神漆黑翻涌。

“當年西越來犯，我們節節敗退，大燕不斷出兵，戰死的將士不計其數，老師他極力上奏，主張和談，是他第一個提出割讓城池換和平，為大燕爭取了三年的時間。”

“后來你也看到了，三年一過，西越再次舉兵侵，兵部戶部貪污腐敗，沒了軍餉和良兵利，恩師卻在此時為了眾矢之的。”

“百上奏稱他收了西越人的好，通敵叛國，收賄賂，將貪污軍餉的罪名也扣在了他的頭上，父皇借機發難，賜死他們全族。”

許靖央聽得沉默，沒想到當年這位太師的死，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

蕭賀夜垂眸：“本王力求徹查，父皇卻不看證據，他說戰事頻繁，百姓們不安，此時需要有人來做替罪羊，而恩師無疑是被他放棄的最好人選。”

說到此，他不自攥了拳頭。

蕭賀夜難以忘記，他在書房外跪了三天三夜，只求留周太師一命，哪怕只是流放，都好過滿門抄斬。

可是皇帝痛斥他的弱，說他為皇子卻沒有大局觀。

“恩師死后半年，西越侵占我朝北疆數十城，邊關岌岌可危，不過，一年后，你就像是武曲星般橫空出世，聽說你參軍的第一年，就帶兵火燒糧倉，解了邊關之圍。”

蕭賀夜扭頭，看著許靖央：“那年你十五，而恩師只要再等一年，他或許就不用死，可惜命運從來無常。若他還在，定會很喜歡你。”

許靖央垂首，沉默地看著墓碑。

原來十年征戰姓埋名，不算最苦。

最苦的是周太師，為國盡忠一輩子，割讓城池為大燕爭來了三年息的機會，卻在最后為整個朝堂的無能背負了罪名。

連死后都不能用刻有自己名諱的墓碑。

蕭賀夜語氣低沉：“沒有恩師爭來的三年，就等不到你長，更不能十年后大破越軍，所以許靖央，你大概是一個重要的轉機，本王會盡力所能托舉你。”

“至于上次本王之所以生氣，是因為辛夷是本王送給恩師的暗衛，周家倒了之后，也跟著藏了起來。以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怕你被連累，現在說給你聽，你便同本王有了共同的。”

許靖央聞言，沉默片刻，跪在墓碑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周太師在上，請晚輩一拜。”

蕭賀夜看著，眸中閃過淡淡溫，轉瞬即逝。

沒有覺得跟他共同承擔是一件危險的事，這很好。

兩人在寒風中靜立許久，誰都沒有多言。

最后一同下山時，寒風吹青竹送別他們。

遠遠的，蕭賀夜的聲音傳來：“你剛去邊關的時候，不怕麼？”

“怕，”許靖央回答，“但是我卻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是我們大燕背水一戰，我就算死在戰場上，也算是出力了。”

蕭賀夜輕笑的嗓音隨著夜低下去。

“本王若能早些認識你，或許我們眼下所努力的事，會更簡單些。”

回府后，許靖央一夜無夢。

心里背負的一些負重，似乎悄無聲息地了些許。

*

沒過幾日，許靖央去沙場演武赴司天月的邀約。

剛走進看臺的樓，就聽見在前頭泡茶的兩個小廝悄悄議論。

“聽說跟司大公主說話的那位，就是之前名揚京城的無名公子。”

“當真？我一直以為無名公子是男的，怎會是位子。”

“你沒聽見趙家軍的人都在夸嗎？自習武，又跟著趙副將上過戰場，不是一般人。”

許靖央挑眉，后的寒倒是不滿道：“無名公子怎麼別人了？”

待許靖央走近包廂，聽見里面傳來了趙曦的笑聲。

趙曦：“你們不許再說了，如果再吹捧，讓我在大公主面前出了丑，我饒不了你們。”

旁邊登時有趙家的幾個士兵告饒。

“都怪我快，把小姐的事給暴了。”

“這位無名算無策，是我覺得跟小姐極為相似。”

接著，司天月的聲音傳來：“既然趙姑娘這麼厲害，不如同本宮對弈一局？”

趙曦拱手：“大公主，實在抱歉，父親最近勒令我低調行事，否則我定會陪您盡興。”

“可惜了。”司天月搖頭輕嘆。

這時，侍從替許靖央挑簾。

“大公主，貴客已到。”

許靖央邁步走進去，看見雅致的看臺，趙曦帶著幾個兵將坐在司天月對面。

瞧見許靖央來了，趙曦臉上爽朗的笑容頓時斂去。

后的趙家軍見狀，不由地道：“這不是昭武郡主嗎？是不是走錯了。”

司天月卻在此時起，走到許靖央邊。

“昭武，你終于來了，本宮為你備的好茶，可都要涼了！”

“是我來遲了。”許靖央笑聲淡然。

司天月掩：“來得正好。”

趙曦看見，不由得皺起眉頭。

聽說今天司天月在演武沙場宴請貴客，莫非，就是許靖央？

司天月的宮朝趙曦走來：“趙姑娘，還請您去旁邊坐。”

這個貴賓的位置，自然是司天月給許靖央留的。

聞言，趙曦臉有些難看，起拍了拍，讓去旁邊。

“今日說來也巧，本宮等你的時候，遇見了趙姑娘。”司天月含笑跟許靖央解釋。

只請了許靖央這一位貴客，遇見趙曦是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