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齒間銜著的,是一條淺藕的系繩。
認出了那是什麼,戚白商微微一。
可惜來不及阻止,便見他咬著它向后揚頸——
那人從容施然,眉眼疏慵散澹,像是在拆一副價值連城的珍品畫卷。長發迤邐下他的肩,遮了下去,于是替代最后一層驟然松的錦緞,拂去了夜覆上的涼意。
戚白商慌得徹底,偏首想掙扎,卻在這個時候被謝清晏拿去了口中的酪。
“看,它化了。”
拿著那塊酪,不知想起什麼,謝清晏輕狹起長眸,“那日在游獵場,你咬過的,被日斯吃掉了。”
他眼神幽暗下去:“……他也配?”
戚白商想把自己在被衾里,卻被那人按著更無法掙。
憤死的赧然沁紅了嫣然臉龐。
“謝清晏你有病!”
“我早就病了,夭夭,除了以你為藥,我只有死路一條。”
謝清晏輕聲笑起來。
戚白商卻一栗,偏過眸來向他,像是要分辨這句話的真假。
然而那個瘋子早已沉浸在他的愉悅里,未曾察覺:“我想到了。”溫熱的酪被抵在戚白商的鎖骨上,溫將它融化,流淌向下。
謝清晏漆黑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眄著。
“我會一點點吃凈的,夭夭,一都不會落下。”
“…!”
戚白商白皙的臉頰已經被憤染得滴,栗然咬齒關:“謝清晏,你別發瘋,”分明見他中下已經約出淡淡的痕,“你連傷都沒好,你——”
“沒關系。”
謝清晏抵住了的。
他眼底漆黑如墨的天幕終于還是遮蓋下來,勢如天崩。
“今夜,我本也沒想活著下你的榻。”
——
夜深如水,涌難息。
戚白商在一次次溺水瀕死的邊緣,被那個瘋子再一次拉回人間。
掙不,說不得。
最后連嗚咽都無力,生平第一次被折磨得起了求饒的心。只是來不及理起半握思緒,殘余的理智便被墨黑污濁的駭浪撞碎在礁石上。
每每以為重回人世,云銷雨霽,便又會被那個瘋子拽著手腕重新墮無間里——
“弓箭好玩嗎?”
“這怎麼夠,夭夭?”
“你欠我的債,還未還清萬分之一。”
“我想起了,那日戚婉兒又與秦家公子又多看了兩眼。”
“你今夜就替罰——”
“再多兩炷香,好不好。”
“……”
瑯園里不愿回想的記憶卷土重來,如一般將沒頂。
只是這一次更徹底,放肆。
最后一道堤壩被沖潰,江覆下。
戚白商被那最高的那道浪頭覆,意識淪了無邊的黑暗里。
-
那一夜戚白商睡得極不安穩,昏沉中只覺怪陸離,半夢半醒,分不清真實與虛幻,現生和夢魘。
而在那模糊的無間與人世的邊緣地帶,只有一道影與聲音從未離開。
他像要糾纏永生永世,刻骨髓。
既是永不知足的貪饜類,又是不死不休的瘋戾惡鬼。
戚白商差點以為自己當真會被謝清晏“折磨”得長逝于那個無邊無際的夜。
哪怕天窗隙,嘈雜涌耳際,像遙遠的天邊起水聲淅瀝,被什麼人小心翼翼抱起,戚白商都沒能睜開重得千斤似的眼。
在昏暗里一直向下墜,墜啊墜……
便落溫暖的水里。
“……”
分不清過了多久,戚白商終于睜開了眼睛。
水霧氤氳。
這里已不是的小院,不是戚府。
從浴桶外四方砌起的白玉壁,盤著夔龍紋的檐柱,雕飾致的燃香銅爐……
戚白商輕易便猜到了的所。
——瑯園。
倦然地闔了闔眼。
留在記憶里的最后一幕殘卷,是快要燒盡的香燭從燭臺垂下靡麗的蘭燼。
作灼人的刃,像要將從中劈開。
解開了玉帶的手指節每一都落著斑駁的拓紅,在向那微弱的燭火里被撞得搖晃,于是影也剝落,零碎。
直
春鈤
至意識被絞得碎,落無盡的昏黑。
如此荒唐至極的一夜,那人腰腹側尚未愈合的傷應已裂開了。
約記得,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長睫一隙里瞥見滿榻的狼藉,染紅雪白的長。明明是一夜靡,卻像極了殺了人的兇地。
也不知他死了沒。
大約是沒有。
畢竟禍害要千年。
戚白商靠在浴桶邊,沉沉闔眼想著,便覺一點冷意拂屏風外的紗簾。
有人進來了。
戚白商卻連警覺和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或許有,只是懶得。
若是昨夜之前還不能全然確認,那無比漫長的一夜過后,已對謝清晏的喜怒知之甚深。
以那個瘋子的脾,但凡他還有一口氣在,這個浴屋都不可能進得來第三個能氣的人。
“夭夭醒了。”
“……”
果然。
戚白商倦然想著,任自己意識氤氳乏散,也懶得睜眼。
溫熱的水從傾倒的木桶中奔涌下,熱氣再次蒸騰上來,將裹在其中。
有人撈起的手腕,蘸著水的錦拭過的指節。
只是沒等拭罷,又被貪饜的吻取代。
戚白商連蹙眉都懶得了,直到那人咬疼了的指尖,才終于勉力睜開了眼。
“謝清晏。”
子聲音輕,啞,慵懶更冷淡。
“是不是就算我死了,你也會將我從棺材里掘出來?”
吻著指尖的驀地一停。
謝清晏那一瞬的腕骨,力道竟好似大過前一夜所有。
半晌。
才聽見他低啞著聲:“不會,我的夭夭會長命百歲。”
戚白商幾乎想笑了,卻實在沒有譏諷的力氣。
在水霧里懶懶掀起長睫,眼神被水霧遮得迷蒙,那一刻烏眸點漆,艷迤邐過雪白',得像山林間初化人形的妖。
“被你當作見不得的外室,關上一輩子?”
“……夭夭,不會那麼長。”
謝清晏遏制著眼底洶涌的,迫使他自己低下頭去。
他輕慢啄吻過,從的指尖到腕心。
“你再忍忍,到我死就好了。”
戚白商停了很久,輕著聲笑起來:“你舍得?”
“…什麼?”
“你死之前,舍得留我一個人在世上?”
“——”
謝清晏心底最幽暗深沉不可見的,像是在這一刻突然被曝在下。
他瞳孔一,抬眸。
“夭夭。”
戚白商懶懶著他,半點神都欠奉:“你看,你和我一樣,連自己都騙。”
“不要說了。”謝清晏沉下聲去。
“你舍不得。你騙我也騙自己,說到死你就會放過我的,你不會——在你死之前,你一定會親手殺了我。”
戚白商艱地扶住了浴桶,不退反進。
向前傾,雪白的脯約在花瓣蔓延的水下。
纖弱的頸子就在謝清晏眼前,以一種最無害又人的姿態。
“既然這樣,你不如現在就殺了——”
“我說夠了。”
浴桶外那人驀地,水花四濺。
謝清晏抬手,將最后一個字覆回戚白商的間。
四目相對。
須臾后。
謝清晏眼底洶涌的緒了下去:“你故意的。”
一點微不可察的慌劃過戚白商眼底。
只是很快便淡去:“你在說什麼。”
謝清晏低低凝眄著:“你想拿我的死,我現在放了你。”
“……”
戚白商眼底強作的平靜幾乎被薄薄一線利刃撕破。
在潰敗前的剎那挪開了眼。
“夭夭,你比我還會算計人心。”
戚白商撇過臉,冷然輕哂:“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殺了我。”
“別怕,”謝清晏握回了的手腕,“夭夭,便是我死之后,也一定會護你周全的。”
戚白商緒都懶付,從他掌心回了手。
“謝清晏,從昨夜起,我便再也不會信你、再也不可能救你了。”
謝清晏影微僵了下。
“沒關系,我不需要你信,不需要你救……”謝清晏從浴桶外站起,他扶著木桶的邊沿,指骨扣得森冷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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