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過窗簾的隙灑進房間，辰辰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他了惺忪的睡眼，發現旁的陸叔叔還在睡。

平日里總是神奕奕的陸叔叔，此刻眉頭微蹙，眼下還帶著淡淡的青，呼吸卻格外綿長。

辰辰小心翼翼地支起子，盯著陸逸然看了好一會兒。

他記得昨晚半夜醒來時，發現陸叔叔不在床上，直到天快亮時才回來。

小家伙出小手，輕輕了陸逸然的臉頰，又像做錯事似的趕了回來。

“陸叔叔一定是工作到很晚......”

辰辰在心里嘀咕著，輕手輕腳地從被窩里爬出來，生怕驚醒了睡中的陸逸然。

他踮著腳尖走到浴室，笨拙地好牙膏，對著鏡子認真地刷起牙來。

洗漱完畢，辰辰又悄悄回到床邊，看著還在沉睡的陸逸然，小臉上寫滿了糾結，是該醒陸叔叔呢，還是讓他多睡一會兒？

就在這時，陸逸然的睫輕輕，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到辰辰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邊，他明顯愣了一下。

“幾點了？”

他的聲音還帶著晨起的沙啞。

辰辰小聲回答：

“七點半，陸叔叔，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陸逸然了太，強撐著坐起：

“不用，我們說好今天要去看你干爹的。”

他手了辰辰的腦袋，繼續說道：

“你自己洗漱好了？真乖。”

辰辰驕傲地點點頭，又擔心地看著陸逸然：

“可是你看起來很累......”

陸逸然掀開被子下床：

“沒事，等我十分鐘，我們就下去陪太爺爺和太吃早餐。”

早餐在陸家老宅的主餐廳進行。

陸老爺子坐在主位上，一如既往地嚴肅，但看到辰辰蹦蹦跳跳地跑進來時，眼角還是和了幾分。

陸老太太更是笑得眼睛彎彎，招手讓辰辰坐在自己邊。

陸老爺子看著陸逸然略顯疲憊的神，眉頭微皺：

“又熬夜了？”

“理了些文件。”

陸逸然輕描淡寫地帶過，給辰辰夾了個蝦餃，辰辰夾起蝦餃嘗了一口，眼前一亮：

“太，這個蝦餃好好吃！”

辰辰夾起另一個晶瑩剔的蝦餃，獻寶似的舉給老太太看。

老太太慈地看著辰辰，并給他添了一碗粥：

“喜歡就多吃點，你太爺爺特意讓廚房準備的。”

陸老爺子輕咳一聲，假裝沒聽見，低頭喝了口茶。

陸逸然看著這一幕，角不自覺地上揚。

他端起青瓷茶杯輕抿一口，茶香在齒間氤氳開來。

他抬眸看向主位上的老爺子，語氣恭敬卻不失堅定：

“爺爺，今天要帶辰辰出去一趟，晚上就直接回海城了，今天就不回來了。”

老爺子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布滿皺紋的眼角下垂了幾分，終究沒再多說什麼。

倒是坐在一旁的陸老太太聞言立即放下筷子，保養得宜的手輕輕握住辰辰的小手，看向辰辰的眼神里盛滿了不舍：

“怎麼這麼著急？不能多住兩天嗎？太還沒帶你去后花園看新來的錦鯉呢。”

陸逸然正要解釋，辰辰已經仰起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里閃著靈的：

“太，明天周一啦，我得回去上學呢。”

他反握住老太太的手，像個小大人似的安道：

“您要是想我，可以來海城找我玩呀！或者等周末我再來看您！”

老太太被逗笑了，眼角泛起細碎的紋路。

忍不住手輕辰辰的臉頰，心里暗暗嘆：這孩子和逸然小時候長得真像，可格卻天差地別。若是當年的逸然也能這般活潑心，或許......

“好孩子，這可是你說的。”

老太太故意板起臉，眼里卻盛滿笑意，

“等周末一定要來看太，可不許食言。”

“嗯嗯！”

辰辰用力點頭，小腦袋上的呆跟著一晃一晃的。

早餐后，辰辰乖巧地和兩位老人道別。

他踮起腳尖親了親陸老太太的臉頰：

“太，我下次再來看您！”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連聲說好。

就連一向嚴肅的陸老爺子，在辰辰抱住他說“太爺爺要保重”時，也忍不住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

走出陸家老宅的大門，辰辰突然停住腳步，轉仰著這座沉淀著歲月痕跡的宅院。

晨為青灰的屋檐鍍上一層金邊，卻掩不住這座宅子出的寂寥。

“怎麼了？”

陸逸然注意到孩子的異樣，蹲下與他平視。

辰辰眨了眨眼睛，稚的聲音里帶著不解：

“陸叔叔，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爺爺呢？”

他指了指后的大宅子，繼續說道：

“太爺爺太兩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房子里，覺好孤單啊。要是有孩子在邊，他們一定會更開心的。”

陸逸然形一僵，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打開了他刻意塵封的記憶。

他竟從未想過要帶辰辰去見自己的父母，或者說，他早已在潛意識里將那兩個人從“家人”的范疇中剔除。

他順著辰辰的視線回老宅，突然意識到這座承載著三代人記憶的宅院，如今只剩下兩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們在這里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卻始終沒能等來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帶辰辰去見他們？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陸逸然便自嘲地勾了勾角。

那對連親生兒子都能狠心拋棄的夫妻，又怎麼會在意一個素未謀面的孫子？

陸逸然斟酌著詞句，想著該怎麼跟辰辰解釋，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

“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不住在這里。”

辰辰歪著小腦袋思考了片刻，突然直腰板，學著大人的模樣一本正經地說：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只能讓我辛苦一點啦！以后我要經常回來陪太爺爺太！”

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樣讓陸逸然心頭一。

晨過樹影斑駁地灑在辰辰臉上，勾勒出他稚氣未卻格外認真的側臉。

長長的睫在下泛著金的暈，隨著眨眼的作輕輕，像兩把小扇子。

陸逸然不自覺地勾起角，深邃的眼眸中漾起溫的笑意。

他手了辰辰蓬松的頭發，著掌心傳來的。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辰辰的存在就像一束照進了他原本單調的生活，溫暖、明亮，讓那些經年累月的霾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陸逸然牽起辰辰的小手，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

“走吧，帶你去見你干爹。”

辰辰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跟著陸逸然往車邊走去。

下，一大一小兩個影漸漸拉長，在地上投下溫暖的剪影。

陸逸然低頭看著旁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小家伙，心里某個角落悄悄變得，原來幸福，就是這樣簡單。

陸逸然發車子，正準備駛出陸家老宅的雕花鐵門，突然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

他抬眼看向后視鏡，鏡中映出辰辰晃著小的歡快影。

他放緩車速，沉聲問道：

“辰辰，你知道你干爹住哪里嗎？”

原本還興高采烈晃著小的辰辰聞言，整個人僵住了。

他眨了眨眼睛，小臉慢慢皺一團，聲音里滿是失落：

“不知道.......我本來打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的.......”

陸逸然從后視鏡里看著那張垮下來的小臉，角不自覺地上揚。

他故意低聲音：

“那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去不了？”

辰辰的小癟了波浪線，顯然沒料到自己的完計劃會出現這樣的。

他無意識地絞著角，聲音細如蚊吶：

“那......那我還是給干爹打個電話問問吧.......”

辰辰說著就要去按兒手表，陸逸然眼疾手快地了他的小腦袋：

“逗你的，打電話還算什麼驚喜？”

“那怎麼辦嘛……”

辰辰委屈地看著他。

“你乖乖坐著就行，我有辦法。”

陸逸然掏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給助理發了一條消息：

【查一下崔皓的住址。】

陸逸然記得，之前崔皓去公司鬧事的時候，他讓助理查了一些他的信息，只是后來他忙著理慕南嫣的事就把這件事忘了，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知道崔皓現在住在哪里。

不到一分鐘，助理就回復了一個地址。

陸逸然掃了一眼，輕笑道：

“走吧，帶你去見干爹。”

辰辰立刻滿復活，著座椅興地問：

“真的嗎？陸叔叔你也太厲害了吧。”

陸逸然角微揚，發了車子。

車子駛主干道，辰辰趴在車窗上，看著老宅漸漸變一個小黑點。

他突然轉過頭，小臉上寫滿好奇：

“陸叔叔，你知道干爹為什麼一直待在京城嗎？”

陸逸然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隨即笑道：

“不太清楚，要不晚點你見到他自己問問？”

“好吧。”

一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一棟現代風格的高層公寓前。

電梯里，辰辰張地拽著陸逸然的角，小臉上滿是期待與忐忑織的神。

“就是這里了，去敲門吧。”

陸逸然指了指1602的門牌。

辰辰突然眼睛一亮，小手拽著陸逸然的西裝下擺往墻邊躲：

“陸叔叔快藏好！等干爹一開門，我們就跳出來嚇他！”

陸逸然挑眉看著興致的小家伙，角微微。

這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嚇？但看著辰辰難得出這般孩子氣的模樣，他終究還是縱容地配合著貓眼的視線盲區。

管他呢，反正嚇的不是他，再說了，只要辰辰開心就好。

“叮咚——叮咚——叮咚——”

辰辰踮著腳尖按下門鈴，隨即像只敏捷的小兔子般竄回陸逸然邊。

他攥著陸逸然的手指，小臉上寫滿期待與張，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星星。

沒過多久，“咔嚓”一聲門鎖轉的聲音傳來。

“哇！”

辰辰一個箭步沖出去，卻在看清來人時瞬間僵住。

站在門的不是預想中的崔皓，而是昨天那個在洗手間外遇到的、與慕南嫣長得十分相似的人。

“啊——”

蘇云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不輕，手中的馬克杯差點手。

崔皓剛從臥室出來就聽到了蘇云尖的聲音，下意識的皺眉，但還是朝著門口走去：

“大早上的，你在鬼什麼......”

話音未落，他的視線就與剛從走廊影走出來的陸逸然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辰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陸逸然的眼神驟然銳利，而崔皓的表更是彩紛呈，震驚、尷尬、懊惱，最后定格在一微妙的慌上。

崔皓率先打破沉默，聲音有些發：

“辰辰？你們怎麼......”

辰辰仰頭看著這個奇怪的組合，小小的腦袋里充滿大大的困：

“干爹，這個阿姨為什麼在你家呀？”

辰辰天真無邪的疑問像一顆石子投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在場的三人神各異，空氣中彌漫著微妙的尷尬。

陸逸然的目在崔皓和蘇云之間來回掃視，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他注意到蘇云脖頸若若現的紅痕，單薄的吊帶外只隨意披了件外套，顯然不是臨時來訪的裝扮。

孤男寡共一室會發生什麼，年人都知道。

一個荒謬的念頭在陸逸然腦海中閃現：崔皓有了新歡，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不會再糾纏慕南嫣了？這個認知讓他心頭掠過一的欣喜。

但當他看清蘇云的容貌時，這份喜悅立刻被復雜的緒所取代。

崔皓找了一個和南嫣長得這麼像的人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替？還是單純的巧合？

替？陸逸然在心里冷笑，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直到聽見崔皓對蘇云不耐煩的質問，他才確認崔皓對這個人并無真。

若是真心喜歡，聽到驚聲第一反應怎會是不耐煩？

這個認知讓陸逸然看向蘇云的目中不自覺地帶上幾分輕蔑，就憑也配模仿南嫣？

昨天他看見蘇云長得和慕南嫣很像，還沒有什麼太大的覺，可是現在，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在刻意的模仿慕南嫣，這個認知讓他很不爽。

蘇云此刻臉煞白，辰辰那聲“干爹”像一記重錘砸在心上。

剛剛聽見了什麼？這個小孩兒崔皓什麼？干爹？他們居然認識？而且還很？

蘇云此時的腦子已經宕機了。

這個小孩兒是慕南嫣的孩子，他崔皓干爹是不是說明崔皓也認識慕南嫣？所以那天早上給崔皓打電話的“南嫣”就是慕南嫣？不是巧合......

蘇云將所有的一切全都串聯起來，覺天塌了。

終于明白為什麼崔皓的手機里存著“南嫣”的名字，為什麼他總在醉酒時用那種懷念的眼神看，為什麼會讓穿從來都沒有嘗試過的風格的服，為什麼對忽冷忽熱，為什麼明明他的邊就一個人，但是他從來不承認自己是他的朋友......

原來自始至終都只是個可悲的替代品。

“我......”

蘇云的抖著，心修飾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突然覺得上這件模仿慕南嫣風格的子如此可笑，就像這半年來的癡心妄想。

辰辰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不安地拽了拽陸逸然的角。

陸逸然安地他的頭，眼神卻冷得像冰：

“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