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

姜荔雪連著被灌了好幾杯酒, 辛辣的酒水自口中劃過嚨腹，猶如一團烈火灼燒一路，最後落腹中熱浪翻滾。

姜荔雪被辣出了眼淚，下一杯酒遞過來時, 姜荔雪說什麽也不肯喝了, 用手推拒著, 又氣又急道：“真不喝了，你們再這樣我報了……”

二人卻像是聽到什麽好玩的笑話一般, 撲哧笑了起來。

“小娘子要報？哈哈哈, 小娘子真是好生無，奴家好生傷心……”

“好吧好吧, 小娘子說不喝便不喝了, ”另一人更為大膽, 借著幫推開酒杯的機會，竟直接順著的手腕上的手, 隨後趁不備與十指握, 隨即似乎驚訝于這份, 嘆道, “小娘子的手可真白, 真……”

男授不親，姜荔雪哪裏遭遇過這樣的事, 恥與憤怒讓整個子都在抖, 聲音也氣得不樣子：“你放開！放開……”

再不放開就只能下咬了。

另一人也有樣學樣, 依偎過來道：“小娘子莫要偏心, 我也要……”

卻在這時, 忽有一人走了進來。

來者一竹青刺繡雲紋圓領袍，飛肩寬袖, 氣勢淩厲，眸往三人上一掃，眉角便了下來，黑眸渡上一層凜冽的寒意。

姜荔雪看到他來，登時傻在原地。

“喲，這位郎君是……”握住的手的那人，還不知死活地主遞上了話。

寒眸瞥向他，薄中便吐出一個字來：“滾！”

那人被他這般駭人的氣勢驚到，慣會察言觀的他們立即察覺到對方非富即貴，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于是互相遞了個眼神，趕忙從姜荔雪邊離開，灰溜溜地走了。

徒留桌上淩的酒杯，以及桌後茫然無措的姜荔雪。

僵僵地站了起來，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眸如冷箭，一寸寸釘進的中。

短短幾步，他便走到了的面前，縱然他表極為克制，但姜荔雪仍能覺得到他周翻湧的怒意。

下意識的，姜荔雪轉過想逃。

對方長臂一，攔住了的去路，順便將困在了他的長臂與桌子之間。

兩只手撐在桌面上，他隨即傾過來，迫得也扶著桌沿，子往後仰去。

“孤的良娣什麽時候學會逛青樓了？”

“殿、殿下，你聽我解釋……”雙啓闔間，濃濃的酒氣便溢了出來。

寒眸沉，聲音愈發冷厲：“還敢在這種地方喝酒？”

“我沒有，是他、他們……非要……”

“那你就這般來者不拒？”

“我也不想的，可他們上來就灌我喝酒……”

“你也不想？”角勾起一聲冷笑，“與人十指握，左擁右抱，也是不想？”

“不想不想！”拼命地搖頭，努力解釋道，“我不知道這裏的規矩，我只是點了兩壺酒，誰承想還有兩個姑娘，我把姑娘趕走了，不承想他們又進來了……”

姜荔雪委屈極了：“我分明扮男子，可他們是怎麽發現我扮男裝的？”

服也換了，頭發也束了，臉和脖子都塗黑了，前護得很好，平平坦坦也沒人了去，他們是如何一眼就認出是小娘子了？

怎麽和話本子裏寫的不一樣呢？

謝珣聞言，目鄙睨地看著：量小，聲音，氣質，脖子平得一覽無餘連個結都沒有，就差在腦門上刻上“我是人”四個字了，還有臉在這兒糾結人家是怎麽一眼就認出來是扮男裝的？

還能怎麽認？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況且只知道把臉和脖子塗黑，不知道把那兩只雪白的爪子一并塗了，真是有點腦子，但不多。

還有臉在這兒委屈。

“除了你的手，他們還你哪兒了？”知曉是因為不懂這裏的規矩才鬧出這樣的誤會，謝珣腔裏那無名火才算熄去幾分。

姜荔雪了自己的臉頰，憤道：“臉……”

方才自己被酒辣哭了，那兩個人借著給眼淚的理由了的臉。

謝珣盯著的臉看了好一會兒，角莫名起伏幾次，而後拉起往外走去：“孤帶你洗了去。”

聽聲音，似乎沒有方才那般生氣了。

行至門外時，又見他一人吩咐道：“把方才那兩個象姑扔後院的池子裏，他們也洗洗。”

那人得令去辦了，姜荔雪被謝珣拽著，了就近的一個雅間，剛好就是一直盯著的，明月坊行首絮晚姑娘的房間。

這個時候，姜荔雪才想起自己進來的初衷：是來捉謝珣與絮晚的的，怎的這會兒反倒像是自己被捉了一般？

還未來得及辯解，便見房t一位芳菲嫵子施施站了起來。

發間的步搖隨著起的作微微晃，立在窗前琴後，背後是綠意盎然，眼角是春脈脈，姿天然，般般畫。

遲鈍如姜荔雪，也在此時到了這子與坊裏其子的不同。

的皮囊下，的上似有一種遠勝貌之外的氣質，像是名利之地裏長出的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清冷與魅并存，氣定神閑卻又風萬種，單單只是站在那裏，便似有著勾人魂魄的魅力。

對方步履輕盈，緩緩走過來，姿盡展，舞態生風，連裾都劃出好看的弧度。

“絮晚見過良娣。”檀口輕啓，聲音說不出的婉轉聽。

姜荔雪一向頗為自己的容貌自信，可這會兒見了絮晚，方會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覺。

縱然對方在姿上與不分伯仲，可那份綽態卻是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難怪五姐姐說，半個京城的男人都喜歡這位行首，包括謝珣。

除卻份低微，其實與謝珣很是登對的。

姜荔雪愣愣地沖點了點頭，謝珣隨即與絮晚說道：“人送盆水來，給洗洗臉。”

絮晚應了聲“是”，便出門人了。

姜荔雪大抵是被迷暈了，不滿道：“你怎麽能支使人家呢？”絮晚不是他喜歡的人嗎？怎麽支使跟跟支使丫鬟似的？

謝珣聽著這會兒明顯含糊的音調，便知這會兒酒氣上頭，約莫要醉了，于是瞥一眼道：“在你洗完臉之前，最好不要和孤說話。”

姜荔雪自己的臉，覺得莫名其妙：洗臉和說話有什麽關系？憑什麽不洗臉就不能跟他說話？

絮晚很快端了水進來，帶著去屏風後面梳洗。

那裏有一面銅鏡，姜荔雪好奇地照了照，才發覺的臉上先前圖了黑的，又被眼淚沖出了兩道潔白的鴻，頗是稽……

怪不得方才謝珣的角起起伏伏，難為他對著自己這張臉沒笑出聲來。

姜荔雪捧著鏡子，深深地自閉了。

“良娣，臉。”一只蔻丹玉手將帕子浸，微微擰幹後遞給了。

“謝謝絮晚姑娘。”姜荔雪擱下鏡子，接過帕子將臉捂住，一來為遮醜，二來自己被謝珣的心上人伺候著，很是不好意思。

一張黑白分明的臉在幾經拭後終于出了原本的，鉛不染，微微著幾許紅暈。

姜荔雪將脖子上的黑也一并拭了去，難免弄了襟。

絮晚問要不要換一服。

姜荔雪無在這裏久待，擺擺手說不用了，這便要回去了。

說著便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也不看謝珣，這便往房門的方向走去。

孰料才打開房門，便見外面站著兩位年輕的郎君，其中一人手臂擡起，手指彎曲，似是正要敲門的樣子。

六目相對，對面二人愣了一瞬，而後探頭往裏面瞧了一眼：“請問……這不是絮晚姑娘的房間嗎？”

姜荔雪慢吞吞地反應過來，以為他們也是來見絮晚的客人，于是好心道：“絮晚姑娘今天有客了，你們下次再來吧。”

對面二人出了驚訝的表，卻沒有馬上離開。

姜荔雪見他們二人不，尋思著他們莫不是要闖不？

那可不，謝珣還在裏面呢，連都不好意思破壞他與絮晚姑娘的約會，又怎麽能容許外人擅闖。

大抵是酒壯人膽，正要走出去將門關上，手腕上忽然多了一力道，將拽開了。

謝珣將人拽到後來，與門外兩人說：“莫聽的，懷瑾兄，司安兄，請進。”

那二人齊齊向謝珣行禮後，笑瞇瞇地看了姜荔雪一眼，而後擡腳走了進去，順便關上了房門。

姜荔雪鬧不明白了：謝珣不是來見絮晚姑娘的嗎，怎的還約了別的人來？

轉頭去看絮晚，卻見已經回到琴後坐下，而謝珣方才喝茶的桌上，又多了兩盞新茶。

謝珣拉著回到桌旁坐下，與簡單介紹了二人：“閣校理程懷瑾，翰林學士陸司安，孤今日約他們二人來此，是有要事商量。事關機，不能為旁人知曉，故而選在此……”

啊？竟是這樣？

又誤會他了？

他不是來找絮晚姑娘的？

可是絮晚姑娘那麽，他真的不心嗎？

此時琴聲響起，下意識地又去看絮晚，謝珣的聲音似是有些無奈：“絮晚是孤培養多年的眼線，留在明月坊為孤打探消息……”

被酒氣熏得頭暈腦脹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早就看穿的心思。

愧地低下頭：“知道了，殿下。”

與解釋完，謝珣才迎上程懷瑾和陸司安探究的目，與他們二人也解釋了一句：“是孤的良娣，二位見笑了。”

二人聽罷，臉上立即出了然的神，約莫猜到了來這裏的緣由。

之後他們三人要談論正事，姜荔雪起要走，謝珣卻與道：“裏面有榻，你喝了酒，去睡一會兒，孤談完便帶你回去。”

姜荔雪此時確實頭昏腦漲昏昏睡，于是便也沒有拒絕，腳步飄忽地穿過琉璃落地長窗，裏面確實有一張人榻，鋪著細織蓉覃，走過去躺下，在縹緲空靈的琴聲中，聽著那邊斷斷續續傳來的說話聲，漸漸閉上了眼睛。

并無意聽他們談話的容，滿腦子想的都是旁的事。

今日見到了太多的人，從景州遠道而來的舅舅表哥還有師兄，實在太高興了，所以心一直久久不能平複。

如果不是突發奇想闖到明月坊來，那麽今天一定是特別開心的一天。

師兄日後就要留在京城了，他還送了一枚玉蘭花簪，改日出宮見他的時候，應該回一個什麽禮比較合適呢？

只會做通草花，可顯然送通草花是不合適的，畢竟師兄做花的手藝并不在之下。

要送一個師兄喜歡的禮才行。

可是師兄喜歡什麽來著？

帶著這個問題了夢，夢裏見到了師兄，坐在玉蘭樹下，教辨識玉蘭花的紋理。

擡頭問師兄：“師兄，你最喜歡什麽？”

師兄垂眸看，眉眼之中盡是寵溺，溫朗的嗓音中也著滿滿的笑意，他說：“我最喜歡你啊……”

極了，低著頭不知所措，可隨即想到自己已經嫁人了，于是慌解釋道：“不行，師兄不可以喜歡我……”

“為什麽不可以？你小時候不是說過，長大了要嫁給我麽？”

“可是不行，”喃喃低語著，“不可以的，師兄不要喜歡我了……”

“醒醒……”師兄的聲音，忽然變得冷冽起來。

“不要……不可以……”迷蒙著喊了出來，“師兄……”

猛地睜開眼睛，一張俊卻鷙的臉便出現在的面前，漆黑的眸中翻湧著黑氣。

“你在……”他啓，聲音森寒，“發什麽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