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忽然一靜，好似萬都在這一刻停止了運轉。

《聰明累》全文的首句就是——機關算計太聰明，反算了卿卿命。

這句話的解析也很簡單，王熙的一生都于算計，玩弄權，最終卻因為自己的聰明反遭報應，落得十分悲慘的結局。

而這首曲子的主旨就是在諷刺“聰明反被聰明誤”，也預示賈府“大廈將傾”的衰敗命運。

可孟笙話里的意思，王熙就是在指顧瓷，所謂預示賈府的命運，其實也是在指顧家。

在指桑罵槐！

顧瓷的臉一白。

如果說孟笙之前那波暗里挑撥是丟來試探的暗，那現在借用《紅樓夢》里王熙的判詞來諷刺，就是明晃晃地朝丟刀子了。

而且還是刀刀見的那種。

不僅四兩撥千斤地把剛剛道歉的說辭駁回了，還把和王熙比同一類人。

這樣的話傳出去，那和后的顧家，名聲就都別想要了。

造謠一張，澄清跑斷。

太狠了。

這一招，真的太狠了！

這也是顧瓷第一次，真正領教到孟笙的聰明和手段。

難怪，難怪寧微微和余瓊華會變階下囚。

就這種一語定生死的本事，可比寧微微那些只會扯牛皮糖的本事高明多了。

余瓊華能以小三的名義住進商家，還一住就是十多年，被人尊稱一聲“二夫人”，又和圈子里好多夫人關系親，那心計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這樣的人都了孟笙的手下敗將，今日一看，都是有跡可循。

旁邊的幾人，包括崔雪蘅，都聽懂了孟笙話里的意思。

整個游廊下都十分靜謐，們都不自覺放輕了呼吸聲。

幾人中，有錯愕的，有呆愣沒回過神的，還有在試圖審視顧瓷的。

“笙笙？”

驀地，一道清冷略含擔憂的低沉嗓音傳了過來。

還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多時，眾人便看見裴綏蹙著眉，俊逸冷淡的臉上有些沉，就這樣目不斜視地走到孟笙面前，拉起的手。

低聲問，“怎麼了？們為難你了？”

孟笙對他笑了笑，搖頭說，“沒有，我在和崔夫人，還有顧小姐們聊天呢？”

“聊什麼？”

“嗯……聊法律和《紅樓夢》，什麼都聊。”

崔雪蘅和顧瓷的臉本來還有幾分意外，在聽到孟笙這句話時，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了。

這是在赤地嘲諷們啊！

偏偏裴綏一雙眼里只有孟笙，瞧那副以為們合伙欺負了似的表。

崔雪蘅都快氣死了。

有點快不住心里的憋屈和怒火了，說話的語氣也很沖，“阿綏，你現在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我還站在這里，你是一點看不見嗎？！

瞧你這不值錢的樣，那麼大個人，你還怕我們欺負不？！”

裴綏緩緩側，也沒松開孟笙的手，他漆黑的眸子里蒙著一層寒涼的冰霜。

因為高和氣質的緣故，他眼瞼微垂，那輕蔑不屑的神，宛若是在睥睨蕓蕓眾生那般高高在上。

帶著微緋的薄譏誚輕勾，溢出來的聲音也不帶多溫度，“你心里沒數？”

崔雪蘅一哽，錯愕地睜大眼睛，腔里的怒火更是越燒越旺。

氣得兩眼發黑，“你你你！”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居然一點面子都不給，為了孟笙這個狐貍這樣懟！

裴綏可沒要管的意思，他又淡淡掃了眼臉有些蒼白，力氣有些虛浮的顧瓷。

顧瓷在對上他的目時，張了張，想說點什麼，卻一時間被他眼底的冷意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牽著孟笙，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直接走了。

顧瓷忽然覺得眸子有些模糊，虹里的兩道影漸漸變一個黑點，不多一會，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了。

曾經，曾經他好像也這樣維護過，這樣堅定地站在邊過。

因為的緣故，從小被人罵過多“病秧子”“藥罐子”，可只要裴綏在，他就不會袖手旁觀，會站在旁邊，維護。

他子雖冷，不太好相，可知他心間那份藏得很深的溫。

只要是他在意和心悅之人，他總會力所能及地對對方好，保護對方。

曾經也因此覺得幸福和甜，可如今看到他這樣對別的人，心里又特別不是滋味，還有種很莫名的懷。

等這種懷褪去，很快就變濃厚的不甘。

是自己，將這種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和甜給推走了。

明明，明明已經悔過一世了。

也眼睜睜地看過他為另一個人如何心力瘁，不求回報的付出，甚至還卑微的在那個人面前自薦，說自己比其他男人更適合。

那個如星辰般璀璨，皓月般清輝可而不可即的天之驕子，居然也會有乞的那一天。

或是老天聽到了痛苦又絕的而不得了，讓重來一遍。

可偏偏造化弄人，一睜眼，并不是回到上輩子夢寐以求，剛查出白病，冒出想和他解除婚約的大義想法的時候。

這種被他用冷冰冰的看著的，太了解了。

痛。

是麻麻的痛。

回想一下，那種滋味就會從滲進骨頭里。

難又絕。

大概是因為已經麻木了，現在心里居然掀不起多大的波瀾，但一顆心就像是一個破的氣球。

“咻”的一聲，就開始飛速放氣。

孟笙把比作王熙，把顧家比作賈府的事瞬間就在這些沉溺的緒上頭時，被推得遠遠的，一點也顧不上。

“姑姑！”

“大姨！”

兩道異口同聲的驚呼聲忽然響起，顧瓷的飄遠的思緒才卡卡頓頓的收回來。

視線一清晰就看見崔雪蘅真的被氣昏過去了。

快速拋下心緒，著急忙慌地喊來傭人，合力將崔雪蘅扶回五進院里了。

因為崔雪蘅病的緣故，所以裴家是有家庭醫生常住的。

在醫生給崔雪蘅開始診斷治療的時候，顧瓷也在思索自己的棋該怎麼走。

至，絕對不能讓孟笙那番《紅樓夢》的言辭在上，不然事后再去澄清解釋，就不知道要花費多心力和時間了。

而且，崔雪蘅氣暈了……

這件事，也不是不能做做文章。

或許，還能一箭雙雕？

眸暗斂，考量的思緒在里頭慢慢流淌著。

再次抬眸時，正好看到從廚房那邊著急趕回來的裴歡，角幾不可察地翹了翹，然后迅速扯平。

立即拉住要往屋子里面沖的裴歡，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歡姐，趙醫生正在里面給崔伯母治療，讓我們都退出來，你別著急，在這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