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永定侯府的大總管，京里京外多人尋他辦事，難見的程度堪比侯爺。

阮恭腦子嗡嗡，不知侯府的大總管親自來做什麼？

不想這位大總管卻是寬和好說話的模樣，竟還出了他來。

“是阮管事吧？我是奉侯爺之命特地過來的，有件給姑娘。”

言下之意，最好當著姑娘的面。但阮恭讓菖跑了一趟，杜泠靜并沒來。

但那大總管也并不生氣，仍舊笑著，讓人捧了東西上前。

裝那什的匣子不算大，宗總管讓人打開了來，阮恭一眼看過去，愣了一愣。

“這是……”

“侯爺聽聞姑娘安置嫁妝的院子遭了賊，怕姑娘大婚之日的喜服來不及備辦，讓侯府針線上連夜趕制了一，由在下特特給姑娘送過來。”

他道，“屆時，姑娘穿這嫁上轎就好。”

竟是嫁。

阮恭接了，那位大總管也沒多留。他連忙侯府給的喜服去了西院，秋霖接過來翻了翻。

怎麼瞧著，不似連夜趕制的，用料極費，針腳細，紋樣繁復，說也得一兩月才能制出來，說不準還要小半載的工夫。

但此刻說這話沒意義。

重要的是，因著姐妹換嫁，原本二房給大姑娘準備的喜服，已經臨時改小了二姑娘的裳。

這裳裁小容易，改大卻不能了。

但姑娘本就不想嫁，當然無意思量此事，可侯府卻把嫁送了過來。

秋霖輕輕將嫁捧到了姑娘眼前。

杜泠靜看過去，眼睛被那艷的晃了一晃，金鑲邊，珍珠綴領。

不知怎麼竟勾起角笑了一笑。

他這是，要讓上穿著他給的嫁，嫁給他嗎？

他就……非要嫁。

*

黃華坊顧府。

梁氏的眼淚止不住地流，府里花了許多錢去錦衛打點，錦衛都不肯放人，有使人往侯府去，別說侯爺了，連大總管都沒見到。

梁氏不知如何是好，看著剛醒過來的婆母，“娘……”

萬老夫人倒是徹底醒了過來，了管嬤嬤給換裳。

“我要去宮里。皇上最是慈和，不會坐視不管。”

顧家往宮里遞了牌子，萬老夫人也立時趕到了宮門外，只要宮里應允，立時進去。

不敢等，再等只怕兒子要沒命了。

誰料過了一個時辰，宮里也沒應允，急急使錢往里面打探，半晌，才得了一句話。

“皇上今兒累了，老夫人回去吧。”

皇上沒見。

萬氏渾的冷汗都冒了出來，腳下再也立不住，就在宮門口，當著滿街看熱鬧的人的面，腳下一倒了下去。

“呦！宮里沒見萬老夫人，萬老夫人這是快昏死過去嘍！”

耳邊盡是議論之聲，可萬老夫人都聽不見了。

只想知道這可要怎麼辦？

難不這唯一的兒子，真要死在錦衛詔獄里？！陸侯真因為這點事殺人不？

怎會如此？！到底弄錯了？！

*

積慶坊。

宗總管剛折返回侯府，府里一切照舊，只是有別于前兩日的喜慶熱鬧，這兩日氣氛沉了許多，每個人都低聲做事，不敢鬧出半點靜來。

宗總管親去外院的書房里回了話。

男人正負手立在窗邊，宗總管上前行禮，他這才轉頭問了一句。

“嫁送到了？收了嗎？”

宗總管連連道是，他又問，“那……怎麼說？”

宗總管聞言看了侯爺一眼。

“姑娘并未出來見面。”

話音一落，便見侯爺眸又是一沉，男人沉默著，面上染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悶。

宗總管暗暗嘆了一氣，只得道。

“但姑娘也沒拒了裳，杜家眼下沒有姑娘的嫁，姑娘定會穿著侯府備下的這一件，嫁給侯爺的。”

他這般說，才覺氣氛淺淺緩了一分。

崇平忽然來報。

“侯爺，貴妃娘娘有請。”

*

紫城，毓星宮。

陸慎如剛到，便一眼瞧見了連廊下拐角，立在松葉枝杈間的小人兒。

雖是八歲的年紀，已單獨開宮居住，但量比旁的孩子稍稍單薄了些。此刻被松間秋風一吹，越發顯得細瘦。

陸慎如眼不和了下來。

“殿下。”他喚了一聲。

是慧王。

只是不知這聲逆著風被吹散了，還是怎樣，小皇子沒能聽見。

陸慎如不得不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了他后，細看了他一眼。

“殿下想吹笛子？”

小皇子手里正拿著一只竹笛，他這次聽到了陸慎如的問話，連忙轉過來。

“舅舅。”

舅甥見了禮，小慧王白皙的面上出些赧。

“只是瞧著有趣卻不會吹。母妃說舅舅善笛，最在西北風沙里的馬背上揚聲吹笛。”

他仰頭看向陸慎如，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陸慎如目憐，抬手了他的肩。

“殿下想學笛子還不容易，我改日專門來教殿下。”

小皇子乖巧地點起頭來，接著想到什麼，又連忙道。

“母妃在殿里等著舅舅了。”

陸慎如又跟他說了兩句，就轉去了大殿中。

貴妃陸懷如就坐在殿里，見弟弟來了，待他行禮落座，便道。

“那顧揚嗣，你就放了吧。”

殿里只有姐弟二人，陸慎如端起手邊的茶吃了起來。

只一味吃茶，卻不說話。

大殿里靜悄悄的，窗邊的細風吹得紗幔緩緩飄著。

上首的貴妃娘娘嘆了口氣。

“皇上今日了我過去，嘗嘗江南新來廚做的點心。”道，“皇上說，先皇的萬妃娘娘便是江南出，做得一手好點心，先皇喜，連皇上從前也跟著吃過幾回。”

說著，看向下首一味吃茶的弟弟。

“你當皇上為何突然跟我提起萬妃？”

皇上生母早逝，萬妃膝下無子，萬妃自然想將皇上要到自己膝下，只是不知為何先皇沒應允。

但因著如此，萬妃生前也對皇上頗多照應。

陸懷如見弟弟終于放下了手里的茶盅，這才道。

“杜家姐妹互換的事，皇上雖然沒理會，卻特意我過去說了這話。這便是給萬老夫人留著面了。”

道，“皇上尚且如此，何況你我？”

說過去，見弟弟手里茶盅放了下來，卻也閉起眼睛一副養神模樣。

不了他。

“惟石……”

陸慎如的字。

話音落地，男人這才睜開了眼睛。

“若不顧及此，那顧揚嗣早就死了。萬氏自詡京門月老也就罷了，敢給我隨便牽線。”

他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陸懷如在上首了額角。

皇上這幾年樂于給文武百的子弟指婚，萬老夫人恰就投中皇上所好，多得了幾分臉面。

牽線旁的人家也就罷了，偏偏扯到了自己這弟弟手腕上來。

惹誰不好，偏惹他。

陸懷如自眼角多瞧了弟弟兩眼。

輕聲，“萬老夫人確實過了些。但是一個掌拍不響，說到底，是杜家大姑娘心里念著舊人不肯忘，其實，你就不該強人……”

話還沒說完，忽被弟弟打斷了去。

“娘娘慎言。”

大殿空曠無聲，只剩窗邊的紗幔被風推著飛舞了兩下。

姐弟二人相互對視一眼，都轉過頭去，不再言語。

陸懷如喝了口茶，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還不許人說了……”

聲音雖輕，耳力極佳的陸侯卻還是聽到了。

“娘娘想說什麼？”

他轉頭直直往上座看去。

“臣的婚事，臣與，皆名正言順。”

這話一出，大殿里又靜了下來。

男人繃了，貴妃也不再言語。

半晌，還是陸懷如先開了口。

“要不要我給添妝？”

這話遞出去，男人徑直接了過來。

“要。”

他道，“杜家人手有限，二房又行事不周。還請娘娘親點宮里的姑姑過去，給添妝，為梳妝。”

陸懷如看著弟弟眨了幾下眼，又點頭。

“知道了。”

今日姐弟二人的話說得不甚投機，陸慎如起了來。

他跟上首的貴妃行了禮。

“后日便是吉日，臣就不多留了。”

他道，“臣之大喜，娘娘同喜。”

言罷，離了宮去。

貴妃看著離去的弟弟，輕嘆一氣。

*

次日一早，錦衛終于把人放了出來。

顧揚嗣氣息微弱地好似隨時可能斷氣，萬老夫人看著兒子渾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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