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應忱曲著手指，輕輕敲擊著床榻，有節奏的一下又一下。

顧知灼不滿地嘀咕著：“當年先帝還跟我保證呢，說季氏溫嫻良，品極佳什麽的，一點都不作準。”

就算公子在，也要說！

“先帝的眼真糟！”

因為有著先帝的保證，季氏進門後，從來沒有為難過。

謝應忱心念一：“你有沒有想過……替嫁。”

這兩個字從他的間吐出。

“啊？！”

這一刻有如醍醐灌頂，所有沒有想明白的種種全都在顧知灼的腦海中瘋狂串連了起來。

一切說通了！

是先為主，上一世，親耳聽到季氏說是死去的孿生妹妹魂不散，一直糾纏著，所以并沒有往這個方面想。

謝應忱淡淡道：“這確實是一個把柄……”

“公子。”

重九在外頭稟說：“太醫正來了，還有晉親王。人剛剛進府。”

顧知灼去了頰邊的淚痕，趕忙道：“公子，要不要改變脈象？太醫正的醫還是不錯的。 ”

以公子現在的脈象，太醫正一定得出來他這回死不了了。

“不用。”

謝以忱含笑搖頭。

于是，在晉親王他們進來前，顧知灼先悄悄避了出去。

“公子。”懷景之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開口道，“現在時機不對，顧大姑娘太急了。”

他指的是鎮國公骨一事。

公子竟然完全沒有勸顧大姑娘稍加忍耐，這件事若是在合適的時機曝出，足以讓皇帝盡失，軍心。

而現在，只會讓鎮國公府提前和皇帝撕破臉，公子反而會陡增力。

謝應忱淡笑道：“所以，我得盡快‘好起來’。”

他不想讓忍耐，可以為所為的做任何事。

他得走上朝堂，為的底氣。

“你差事做完了就出去跪著。”

懷景之只想自己一，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太醫正是跟著晉親王一起來的。

在謝應忱搬出宮後，晉親王還是第一回來看他，見他竟然醒著，不免一驚。一通寒暄後，晉親王用眼神示意太醫正給謝應忱脈。

太醫正拱手應諾，上前搭了脈，臉上出了難以掩飾的震驚，他的目在謝應忱的眉宇間停留了很久，終于確認了一個事實。

大公子大概，可能、應該死不了了。

太醫正頓覺呼吸快停了，他甚至不知道該怎樣向皇帝代。

“周太醫。”

謝應忱眉眼溫和，與俱來的尊貴氣度讓人不敢與他對視。

“我的病，如何了。”

太醫正下意識地說道：“您脈象平和，已無大礙。”

這話一出，連晉王也看也過來，神中帶著探究和思量，晦暗莫名。

“辛苦周太醫了。”

“不知周太醫以為我何時能康複？”

太醫正心裏七上八下的，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現在的公子忱和在溪雲塢時有種微妙的不同。

銳意四。

他忐忑地含糊道：“大公子好生養著，很快就能康複。”

“三日可夠。”

“……夠。”

“呈你吉言。”

謝應忱含笑，又向晉王道：“晉皇叔以為我三日能否康複？”

晉王注視著他，也不等他回答，謝應忱擡手做了個送客的作，候在門前的重九便邁進了一步。

“請。”

一從謝府出來，太醫正趕向著晉王告退，匆匆進了宮。

書房的燈一夜未熄，一連好幾個太醫陸續進了謝府大門，京城上下不知有多人正盯著，這一下，誰都在暗自猜測公子忱是不是快要不好了，禮部更是開始商議應該要停靈多久。

京中所有的眼睛都盯著謝府，就等著什麽時候掛上白幡布。

一天沒有。

兩天沒有。

足足等到第三天。

伴隨著響起的淨鞭聲，謝應忱迎著走進了金鑾殿。

他面有病容，皮白的有些不像話，寬大的朝服套在他的上顯得人更加消瘦。

皇帝坐在龍椅之上。

謝應忱立于高臺之下。

眼神彙之際，謝應忱微微一笑，翩翩公子溫雅如玉，雲淡風輕間，謀的是天下。

皇帝猛地住了龍椅的扶手，手背青筋暴起。

不等散朝，滿京城都知道，太孫他活過來了。

讓顧大姑娘的沖喜沖好了！

顧知灼：“……”

這又是什麽七八糟的？

整家上上下下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人能活著就好，至他家大姑娘嫁過去的時候，還能有個熱乎的。

太夫人提心吊膽了好幾天，尤其前幾天聽說人快沒了的時候，更是天天往太清觀跑，大手筆地捐了好幾萬兩的香油錢，這會兒人活過來了，又拉著顧繚繚念叨明天再去一趟太清觀，帶個一萬兩銀票過去。

“一萬兩夠不夠，祖師爺會不會嫌咱們不夠誠心。算了，還是多帶些吧。”

打小在福貴榮華中養大的顧太夫人對金銀完全沒有什麽概念。顧知灼玩笑道：“祖母，您別一不小心把私房全用完了。”

“去去去，沒良心的。”

顧知灼笑地屈了屈膝，從裏頭出來。

穿過垂花門，顧知灼繞進了小花園，坐到池塘邊的人靠上，問小丫鬟拿了包魚食，漫不經心地拋撒著。金的跳躍在水面和樹梢間。

坐了一會兒，開口道：“夫人那兒最近如何？”聲音冷到了極致。

縱火事後，顧知灼頭一回主問起季氏的況。

瓊芳一直盯著正院，聞言稟道：“夫人先是發燒不退，了大夫後，燒是退了，但是臉上的水泡也都破了，又紅又腫，大夫這幾日都在用藥。奴婢問過大夫，夫人的臉十有八九得留疤，大夫還說，若是養的不好，疤會生得很，難以掩蓋。”

池塘裏水波漾，魚兒全都擺著尾都圍了過來爭搶著，有幾條沒有搶到就擺著尾不肯走，等著繼續投食。

餌。

大大咧咧地跑去跟皇帝提易肯定是不行的，那樣太蠢。

魚兒沒有圍過來，只說明餌撒的還不夠多。

顧知灼向瓊芳道：“你讓人往正院裏些消息，就說……”盯著池塘裏搖頭擺尾的錦鯉，頭也不擡，“就說，前幾日李公公來宣旨時，讓太夫人派人去觀接季南珂，皇上準備為和三皇子賜婚。”

“太夫人說，夫人瘋魔了，去接季南珂前得把先送去莊子上安置，免得季南珂回來，再鬧出什麽是非來。”

“把話遞得漂亮些。”

瓊芳不明白的用意，但是瓊芳也向來不質疑的任何決定。

顧知灼把手上的魚食全都拋進了池塘裏，漫不經心地去指尖的碎屑。

餌多了，魚自然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