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桃霜怦怦跳的心勉強平靜下來，再瞧一眼神自若的姑娘，心里實在佩服。

“姑娘，您怎麼就能這麼厲害？”

崔窈寧腳步沒停，抬眼看：“嗯？”

桃霜輕輕拍了拍口說：“就鎮國公老夫人那個架勢，奴婢瞧著跟家里的老祖宗比也差不了多，見到怕還來不及，您卻敢那樣說話。”

杏雨沒出聲，心里卻也是一樣的想法。

姑娘可真厲害，夫人和老夫人也能放下心了，不必再擔心姑娘嫁到鎮國公府會被旁人欺負。

以姑娘的脾，誰能欺負得了？

崔窈寧笑了笑，沒有解釋。

有什麼好怕呢？

心里比誰都清楚鎮國公老夫人不會怪罪。

鎮國公老夫人讓裴宴書娶是因為承恩公府，想跟當今太后的母家結為姻親，沒道理將娶回來之后就忘了事，以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

鎮國公老夫人不會這麼短視。

一切正如所想的那樣，鎮國公老夫人沒有怪罪，只是嘆口氣說，年紀上來以后力不足，竟不知什麼時候養大了那些丫鬟的心思。

崔窈寧當時笑笑沒接話。

力不足？

掌著中饋幾十年都沒松手的人，會力不足？

鎮國公老夫人沒就這點多說，很快便慈聲和說，若是日后府誰敢怠慢，必不輕饒！

崔窈寧自然應允。

很快回了院子，已是晌午，正是日頭最毒的時候，烈日炎炎，空中吹來的微風都伴著熱氣。

崔窈寧一路回來熱出了汗。

院的婢早早備了水，崔窈寧先去了沐室，水是剛剛好的溫度，帶點微涼，崔窈寧整個人泡在浴桶里，涼氣一沖，渾熱氣都沒了。

杏雨是個謹慎子，想到今日的事，捧著的一頭烏發緞發清洗，低聲詢問：“姑娘，這樣下鎮國公老夫人的面子，姑爺會不會不高興？”

崔窈寧想到剛剛一路回來裴宴書沉默的樣子，要說他沒有因為此事介懷，就連杏雨都不信。

默了兩秒，微一點頭：“也許吧。”

杏雨有些擔憂，想說點什麼，又覺得不合適，最后還是沒忍住說：“就怕他對您生出嫌隙。”

“隨他去，就算今日不生出嫌隙，明日也會生出，我不覺得我做的地方有什麼不對，他若是不滿就不滿吧，只能說我們兩人確實不合適。”

崔窈寧對裴宴書沒什麼，自然不覺得這事有什麼，撥弄著泛起漣漪的水面，漫不經心道：“畢竟是聯姻，怎麼可能有什麼真實？你們兩個可不要上喊著姑爺就真的當了真，我和他只是權衡利弊下的結局，當不得真呀。”

笑得眉眼彎彎，語氣卻極為無，著冷冰冰的意味，“就算沒有盧三娘，我也需要一位家世相貌能夠匹配上我的夫君，裴宴書也同樣需要這樣的妻子，我們有著同樣的利益需求。”

出細白的手指，點了下，“明白了嗎？”

水痕落在杏雨的額頭，很快消失不見。

“啪嗒。”

門外似乎有東西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

崔窈寧回了神，打發杏雨去瞧。

杏雨推開門出去，置在高架上的青瓷花盆碎了一地，四下沒有看到人，便又折返回去回稟：“興許是什麼貍奴把外面的花盆給打碎了。”

崔窈寧沒放心上，閉著眼，

杏雨仔細梳著那一頭烏黑明亮的緞發，替了太，想了想，又悄聲問道：“那若是姑爺一直都站在您這一邊，您會喜歡上他嗎？”

崔窈寧閉著眼，濃的眼睫像撲閃的蝴蝶，在眼瞼下方投下一道小小的剪影，輕唔了一聲，似乎在思考，許久輕輕點頭，“興許會。”

杏雨怔了一下：“興許？”

“是呀。”

崔窈寧很見杏雨說這麼多話，倒是生出了幾分和談論的心思，笑了笑說道：“畢竟他模樣確實生得好，若是真的一直站在我這邊的話，也許長久地相下，我會喜歡他也不一定。”

杏雨心下了然。

這個意思就是說，有喜歡姑爺的這個可能，但很小，還得看姑爺對是什麼個態度。

這很姑娘。

杏雨在心里欣地笑了起來。

知道姑娘不會因為這件事而難過就太好了，這樣明又熱烈的人，就該自在灑一點。

縱然是姑爺，也不應當影響姑娘。

那些可以是陪襯，絕不能影響半分。

崔窈寧沐浴完，換了一料子輕薄的常服，屋置了冰，縷縷的寒氣從鏤空的蓋子往上冒，不過一會兒工夫屋的溫度就降下來。

崔窈寧剛沐浴完，上還帶著一些熱氣，剛進屋子，涼氣一沖，冷不丁地覺得還有些冷，攏了攏下來的披帛，問人：“裴宴書呢？”

侍奉在屋的婢回稟：“世子去了書房。”

噢對……

崔窈寧后知后覺地想起裴宴書是中書侍郎，因著他實在年輕，讓總是會忘記他的份。

既然如此，忙碌點也正常。

在其位謀其政。

崔窈寧沒太在意。

昨夜鬧了一場，屋和院里侍奉的婢幾乎都被換了個遍，新來的這些人來之前多都聽過這位世子夫人的名聲，知道不是好惹的人，一個個都不敢懈怠，打出十二分的神伺候。

不管是明鮮妍的容貌，還是強悍無比到讓鎮國公府都得給三分面的家世，都令鎮國公府的人對崔窈寧敬而遠之。

尤其今日在前院和老夫人針鋒相對了一場，那些和同齡的小輩們就更不敢找說話了。

即便有想好的人，可都被盧氏訓斥過，畢竟再怎麼樣也不能違背這個母親的要求。

一時間，竟是無人拜訪。

盧氏聽著婢匯報來的話，滿是幸災樂禍，“今日一過，怕是就能知道自己有多不討人喜歡，一個小丫頭片子，竟敢那樣跟我說話。”

盧氏現在想到這件事還覺得生氣。

算什麼？

一個剛嫁進來的新婦而已，不懂孝順長輩就罷了，居然還敢跟那樣說話，甚至連老太太都沒有放在眼里，這膽子簡直大得要破了天！

以為是誰？

就連盧氏當年嫁進來，也是吃過了好幾次教訓，才懂得老實下來，安安分分地不惹出是非。

可崔窈寧憑什麼例外？

更令盧氏心頭窩火的是，那態度就差指著老太太的鼻子罵了，可老太太竟然半點都沒跟計較，好像一下子變了什麼慈祥的老祖宗。

盧氏看著前后清晰的對比怎麼都不甘心！

吃過的苦頭，憑什麼崔窈寧可以避免？

晉那個賤人是大長公主，老太太看在當今的面子上給面就算了，崔窈寧又憑什麼呢？

鎮國公的后院里只有晉大長公主一人，晉大長公主也只生了裴宴書一個孩子就不肯再生，人丁稀薄，二房卻不一樣，妻妾群，孩子自然也不會到哪里去，嗚嗚泱泱的一大群。

因此，盧氏發下話，沒有幾個人敢違背。

崔窈寧察覺到這一點，倒也不覺得有什麼，盧氏不想讓那些小輩接，也正有此意。

誰有耐心陪一群不的人說話啊？

若是合得來就罷了，要是合不來還得聽們說話，煩都要煩死，因為份問題，幾乎沒有能談得來的手帕，的份是別人想要攀附的原因，也是那些人對敬而遠之的原因。

份太高，便鮮能找到幾個知心知底的人，不是妒忌的相貌、就是妒忌的家世、又或是想要借著的名聲，攀附的兄長等等。

桃霜卻憤憤不平：“姑娘，們這是一大家子合起伙來欺負您一個，真是半點臉面都不要，這要是傳揚出去，那些不知的人還以為您在鎮國公府做了什麼，讓大家那樣避如蛇蝎呢。”

崔窈寧倚在人榻上，探輕了下瓶里著的金桂花瓣，平靜地說：“放心吧，不會的。”

桃霜沒聽明白：“什麼？”

崔窈寧出一枝開滿了花的金桂，輕輕敲了下的腦袋，笑了聲解釋：“放心吧，鎮國公老夫人絕對不會讓這件事，有傳出去的可能。”

是為了跟承恩公府結親，不是為了結仇。

別說什麼錯都沒有，就是把鎮國公府鬧個天翻地覆，到了外面，鎮國公老夫人也得夸一聲好。

是太后的胞妹，先帝都曾夸贊過。

鎮國公老夫人要是想說德行有缺，等于在說承恩公府的姑娘品都不行，須知太后娘娘也是承恩公府出來的，這個大帽子可扣不起。

可這樣淺顯的道理，盧氏卻想不明白。

果然如崔窈寧所想，下午就聽到鎮國公老夫人院里傳來了靜，說二夫人不知道怎麼得罪了老夫人，被罰了一個月的閉，連帶著下面的那些婢一個個地不只挨了打，還被罰了錢。

崔窈寧明白，這是鎮國公老夫人給的代。

既然已經試探出來是什麼脾氣，知道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鎮國公老夫人這樣的聰明人，自然知道該拿什麼樣的態度再對待。

可鎮國公老夫人怎麼都沒想到會被盧氏攪和。

懲罰后沒多久，二房幾個年紀和相仿的郎都過來坐了坐，拉著東扯西扯說了一些話。

崔窈寧對們觀都平平。

好在這些郎也知道自己來的目的是什麼，見到不甚興趣的樣子，也都識趣地告辭。

桃霜說：“那位二夫人瞧著…嗯…”

說到這里一頓，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崔窈寧適時接過的話，笑著說：“不夠聰明是吧？”

桃霜嘿嘿一笑，又滿臉古怪地說：“可剛剛來的幾位瞧著都是識趣的人，知道您不怎麼喜歡們，也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說走就走。”

那里面還有盧氏的親兒。

可那樣子著實不像是盧氏的兒，相較于一眾姐妹的較為怯懦，面團一樣的脾氣，很看著好的樣子，不過倒也不是什麼蠢人。

最起碼，比盧氏聰明多了，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坐的那一會兒沒有半句提到盧氏這個母親。

崔窈寧對們的識趣還是滿意的，要是鎮國公府除了數的幾個聰明人，其他人全是蠢貨，頭疼也要疼死，好在只有盧氏一個蠢貨。

啊不對，還有一個。

崔窈寧忽然想起鎮國公老夫人給介紹一干人中，二房的那位長子瞧著他目不轉睛的樣子。

明知道這是他的長嫂，還敢這樣盯著。

實在愚蠢。

雖然他的眼里沒有半分邪的目，只是純粹地被的貌怔住，崔窈寧也不是很喜歡他。

這種覺很難用言語形容，可一直很篤信，一般來說，只要是第一眼就很不喜歡的人，說明這個人和氣場不合，要麼心里討厭，要麼盤算著什麼計劃，要麼就是會對不利。

不管那個裴鈺是哪一點，都不妨礙討厭他。

桃霜也提到這點，“奴婢剛才去摘金桂的時候，那位二公子知道奴婢是您邊的人，特意將奴婢攔了下來，說是替自己的母親給您道歉。”

桃霜說到這，結結實實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奴婢當場就想翻白眼，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份，您又是什麼份？這樣堂而皇之攔著奴婢說話，也不怕人聽見了誤會。”

他比姑娘大幾歲，又不是什麼兩三歲的稚，們姑娘是他的長嫂，明知道是長嫂的婢，還將攔下來說話，是想做些什麼呢？

總不見得他是個癡傻的人不懂得避嫌吧？

可見那位二公子說話時，眼神清明的樣子就知道他絕不是什麼癡傻的人，可既然不是還這樣，可見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傳揚出去，他名聲肯定爛了。

可相對的，姑娘的名聲難道就能好到哪去嗎？

這樣心思齷齪的小人，絕不能讓姑娘沾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