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鋒利的刀刃刺破皮的那一刻,裴鈺才猛地反應過來,下意識想躲,可黃縣丞怎麼可能給他躲閃的機會,憤怒已經沖昏了他的頭腦。
他此時完全顧及不上裴鈺是什麼上面派來的縣令,滿腦子只記得他唯一的妹妹就這麼沒了。
黃蕊一出生的時候母親就去了,那麼小的一點,幾乎是由黃縣丞一手帶大,兄妹倆的很好,對這個妹妹,黃縣丞傾注了無數的心。
正因為如此,他才無法接妹妹就這麼沒了。
全都是因為裴鈺!
一個窮酸的書生而已,竟然也敢在這里擺譜!
他的妹妹可是整個云水縣里最好看的姑娘,配他綽綽有余,他一個窮得響叮當的書生,若不是皮相稍微出眾點,本配不上他妹妹。
誰能想到,這個裴鈺竟是個心比天高的貨,連蕊娘的示好都無于衷,他以為自己是誰?
白日夢做多了,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世家子?
黃縣丞想到此,恨意滔天。
若不是他故意拿喬,妹妹就不會過來討好的母親,就不會過來用飯,就不會遇到這件事。
他的妹妹還那麼年輕!
才十六七歲的年紀,還什麼事都不懂呢,一直說想去外面看看,可現在卻沒了機會。
都怪裴鈺!
全都是他的錯!
黃縣丞恨意滔天,用力地捅了一刀又一刀。
尖銳鋒利的刀刃輕而易舉地便刺破了皮,鮮如泉水一樣往外噴涌,裴鈺仰躺在地上,瞳孔逐漸渙散,意識也慢慢變得有些模糊了。
他…他是要死了嗎?
剛提了水桶過來救火的隨從,見到裴鈺的慘狀,手上力氣一松,木桶里的水濺了他一,他卻毫無所覺,瘋一樣地撲了過去,“公子!”
隨從哭得眼淚鼻涕一齊流了出來,還沒靠近裴鈺,就被黃縣丞的人給拖到了一旁,隨從抬著頭,滿是恨意地瞪著他們,“你們知道公子是誰嗎?老太太要是知道,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雖然公子被發配到嶺南,已經代表老太太他們的態度,代表公子這輩子都回不去鎮國公府。
可回不去歸回不去,不代表公子能任人欺辱。
他一直知道這些人是刁民,行事無法無天,卻沒想到他們竟然膽大包天到闖私宅,直接殺害了裴鈺公子,這明擺著在挑釁鎮國公府!
若是消息傳出去,他不信鎮國公府會沒靜!
“鎮國公府?”
黃建盛一愣,他臉上還濺有裴鈺上的跡,看起來分外可怖,此刻聽到這句話只是呸了一聲:“裴鈺是個腦子不好使的,我看你跟他倒是差不多,別說什麼鎮國公府,就算那什麼皇帝老子親自來了,在我們這兒說話也不好使。”
黃縣丞說完這句,朝一旁的人遞了個眼。
既然人已經殺了,就得不留活口!
黃縣丞此刻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惹出了禍事,不過倒也不怕,就像他說的這樣,云水縣太過偏僻,為裴鈺這個窮書生得罪他們,不值得。
火勢越來越大,又沒人撲滅,更有種愈燃愈烈的架勢,遠遠地幾乎照亮了整個云水縣上空。
黃縣丞松開裴鈺,帶著一眾人走了。
以裴鈺如今的傷勢,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他,沒必要管他的死活,至于蕊娘的尸,等一會兒跟著一眾人過來,再為收殮吧。
腳步聲逐漸遠去,而后是合上門的聲音。
裴鈺仰躺在地上,一明月凄凄冷冷地掛在天上,鼻尖是濃郁的腥味,他能覺察到這是自己上傳來的味道,源源不斷地鮮往外涌,他就連手都沒有那個力氣,意識漸漸渙散。
他這一生如走馬觀花一般在他腦海中浮現,
年出生、學習四書五經、年結識九娘、母親逐漸對他和悅、十七歲那年去、春日宴上,九娘當著一眾人面明晃晃地支持他——
不對、不對、這不是他的人生!
意識已經隨時快要渙散,裴鈺在這個時候卻還能認出腦海中歷經的這些分明不是他的人生。
可心里又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他的人生。
這就是他原本應該有的人生!
畫面一幕幕鋪展開來,他和九娘從青梅竹馬走到親,和他無數次日夜里夢到的一模一樣。
裴鈺想,興許是老天看他實在可憐,所以在他臨死之前,將夢中的事讓他外看上一遍。
畫面一直到大婚那日,每次裴鈺做夢的時候,到這一步就戛然而止,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就此結束的時候,畫面卻沒有停下來,依舊往下走,讓裴鈺清楚看到了自己和九娘的婚后生活。
他們果然如他想象的一般恩。
九娘子氣爛漫,指使人做事的時候理直氣壯,好似天生便習慣了如此,可模樣生得,又一貫撒,讓人心甘愿地為做事。
他看見他們一起跑馬、一起散心、一起摘花。
了親之后,依舊是那個氣氣的小姑娘,還有個更好的消息,堂兄裴宴書意外死了。
在這個畫面里,他是旁觀者的角度,原來畫面里的他,那麼早就意識到堂兄對九娘了心,畫面里的他瞞得那樣好,九娘半點都不知。
事的起因,源于堂兄給九娘送了個簪子。
九娘邊的那些丫鬟知道是堂兄送過來的東西,覺得很奇怪,不準他是什麼意思,正好撞見了他,于是就跑過來問他,知不知道況。
說話的那丫鬟是九娘院里的小丫鬟,不夠格伺候,年紀小,又不懂得什麼,天真地以為那些東西,是他請堂兄送來給九娘的驚喜。
裴鈺看見畫面里的自己沉默了許久,方才抬頭笑著說,確實是自己請堂兄送來給九娘的驚喜,說自己有時候沒空,興許就會請堂兄送來。
說到這里,畫面里的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也知道九娘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脾氣,擔心這些事若是讓知曉,會影響他們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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