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寧記憶中胞姐臉上的神永遠從容平靜,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能夠讓失態。
即便先帝大行的那日,胞姐臉上的神也只是多了幾分悵然,就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下來。
那些宮人私下里都在說,娘娘這是傷心狠了。
崔窈寧知道,不是這樣。
胞姐是被崔家的事抑太久,即便先帝去了,這個勁都沒有緩過來,更何況并不先帝。
要說喜歡肯定有一點,更多的就沒有了。
再者說,這件事不是先帝死,就是崔家死,胞姐親自選擇了讓先帝死,又怎麼會后悔呢?
這麼久以來,胞姐一直從容地理著后宮,就連帝和鬧矛盾不吃不喝這樣的大事,也只是讓頭疼不已,面上還是平靜不波。
可這時候的胞姐,竟連手中的茶都端不穩了。
崔窈寧頭一次見到失態這樣。
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何至于此?
崔窈寧忽然間意識到,那位四表兄在胞姐心中的地位,甚至比來之前設想的還要高一點。
太后很快回過神,吩咐宮人理一地狼藉。
許久,垂下眼簾,捧著宮人新奉上來的茶,輕輕抿了口,平靜地問:“他…他還好嗎?”
關于王四郎的事,太后知道的并不算多,只知道王四郎娶妻生子,再多的便不清楚。
畢竟當時要嫁給先帝,牽扯太多,無論對還是對王四郎都不好,除了忘記,別無他法。
可說要忘記,又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呢?
這些年,太后唯一能夠做的也只有抑自己的緒,麻痹自己,不去打聽和他有關的事。
太后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只要不去打聽,慢慢地,伴隨著時間過去,就能淡忘了這些。
畢竟只是年時的一些相,算不得什麼。
在心里告訴自己。
太后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做到這點,對此信誓旦旦,直到聽見王四郎名字的那一刻,心頭洶涌澎湃的緒像開了閘的洪水,怎麼都止不住。
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麼多年似乎從沒忘記過,只是那些全都被死死地給抑了下去。
太后垂下眼,又抿了口茶。
似乎有些苦惱:“什麼樣才算過得好?”
這還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太后噎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抿了抿,狀似無意地說道:“他和他的妻子孩子——”
說到這里,太后有些說不下去,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很壞的人,即便到了這種時候,還是自欺欺人地不想聽到關于王四郎妻兒的事。
就好像這樣就能夠逃避一切。
這樣就能夠告訴自己,他還是孑然一。
太后抿了,有些厭棄自己的卑劣想法。
果然不是什麼大度的人,所有人都覺得溫和又寬順,唯有王四郎一眼認清了的在。
就像王四郎曾經說的那樣,是一個何其殘忍的人,就算親,也想讓他長久地惦記。
是個惡毒的人。
無論生死,都希他長長久久地喜歡著。
可太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正如王四郎了解一樣,也了解王四郎。
他這個人看似散漫沒個正經樣,實則骨子里格外執拗,不會輕易被外影響到自己的行為。
王四郎知道自己不親就會一直惦記著。
所以,以他的子一定會親。
他那樣好的人,了親必然不會傷害自己的妻子,他一定會斷絕掉所有對的,全心全意對自己的妻子好,他們或許有好幾個孩子。
有的像王四郎,有的像的妻子。
他一定是最好的父親。
太后想到此,垂在袖籠里的手指忍不住慢慢收,咬著,因為用力,被咬得發紅。
怎麼辦?
發現一直過不去的人是自己。
一想到王四郎的妻兒,就忍不住地嫉妒他們,明明知道不應該,卻控制不了心的想法。
太后有些難過于自己此刻的卑劣。
從沒覺得自己這樣像個小,像在暗深,窺探著王四郎和妻兒幸福滿的小。
做不到王四郎那樣大度的祝福。
“妻兒?”
驚異的聲音很快響起,旋即有些氣惱道:“哪有什麼妻兒,姐姐,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瞎了眼,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瞧得上四表哥。”
“四表哥又不想耽誤人家,就一直沒娶妻。”
太后猛地抬起頭,手中的茶杯沒拿穩,“啪嗒”一聲,又一次摔碎在地上,濺起的茶水,打了華貴端莊的角,卻毫無不在意。
盯著,嚨有些發,“你說什麼?”
崔窈寧這一下是真的看出來胞姐還在惦記王四郎,知道他們倆很不容易,倒也沒有打趣他們,又重復了一遍:“興許是因為四表哥說了些什麼,舅母自那之后再也沒有給他找過妻子。”
太后死死攥了椅子把手,平復心的波。
這時候,才發覺自己聽到這話居然很慶幸?
慶幸王四郎還沒有親。
可接著跟崔窈寧一模一樣生氣的理由就來了,王四郎那樣好的人,們憑什麼敢嫌棄他?
正如九娘說的那樣,們真是瞎了眼!
但凡有一點眼力見,就不會瞧不上王四郎。
太后一面慶幸于王四郎居然還沒有親生子,另一面,卻又忍不住地替他覺得難過和生氣。
這麼多年,他就這樣孤零零地一個人生活嗎?
太后覺得自己是個實在善變的人。
一開始以為王四郎有妻兒的時候,心里嫉妒不已,可現在真的聽到,他這麼多年孑然一的時候,又恨不得這個想法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對他而言何其殘忍?
更殘忍的是他始終保守著這個,沒有讓其他人知道,讓帶著對他的一點微妙怨恨嫁了人,這麼多年因為不敢想,一直抑在心中。
直到今日,這個才公諸于眾。
太后忍不住紅了眼圈,既恨他又有些舍不得。
這麼多年,王四郎究竟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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