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見到是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將手中詩經放下，快步走來笑著道：“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你祖母那再待一會兒呢。”

崔窈寧笑說：“祖母嫌我煩，把我趕走了。”

這話王氏半點沒往心里去。

府誰不知道九娘是老夫人心尖尖上的明珠？別人老太太都有可能嫌煩，唯獨絕不可能。

王氏猜到估計是老夫人想到還在這里等著，所以才讓九娘趕過來，心頭不免暗暗激。

自從生了九娘，和婆母的關系一下緩和了許多，想到自己要和崔譽和離，免不了一陣唏噓，不知道老夫人知道此事以后又會如何作想。

誠然，崔老夫人不算一個特別好相的婆母，可要說有多刻薄，那也不至于到這種程度。

就是一個正正常常的人。

會往自己兒子的后院里塞人，會因為姑祖母的原因對不喜，也會為了兒子添丁而高興。

要說多刁難磋磨，卻也沒有。尤其在三娘和九娘出生以后，老夫人對的態度好了很多，雖然也稱不上有多關心，可是相較于韋氏已經好了太多，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和悅。

日子不算太難過。

這些年除了丈夫讓煩心外，其他的都還好。

陡然一下和離，王氏覺得有些對不住老夫人，不過事已至此，說再多的事也沒有意義了。

王氏打住思緒，讓崔窈寧進來坐下。

婢們都是極有眼力見的人，見到九姑娘過來，立刻奉上了平日里吃的茶水點心等等。

崔窈寧坐下后捧了杯茶細細抿著，目落于屋的陳設，才真正意識到母親真的走出來了。

雖然看起來和從前的擺設沒什麼太大區別，可仔細看就能看出一些細微差別，從前的時候屋窗戶永遠閉，進來就能聞到一藥味，久經不散，好像記憶中的母親就是這個味道。

可如今的屋，窗欞大開，日過窗紗灑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小小的剪影，微風吹著幾枝瓶新的荷，送來一陣清苦的荷香。

是置于此，就有一種茵茵夏日。

崔窈寧覺得現在的母親就像亭亭玉立的荷，溫又年輕，還帶著些很見到的詩書氣。

這樣明的母親真好啊，這才是太原王氏，而不是被困在高墻大院，始終飛不出去的雀。

真好。

崔窈寧捧著茶很快回過神，問母親在做什麼。

王氏眉眼舒展，笑著說自己也沒有做什麼，就是閑來無事翻翻詩經，看看從前寫的詩詞。

說到這里語氣帶著幾分悵然，“從前覺得自己寫的詩帶著幾分酸氣，如今看了倒是覺得很有靈氣，讓我再寫，怕是寫不出這其中意蘊。”

“看著這些詩，我才驚覺從前的日子白過了。”

要問后悔嗎？肯定后悔。

喜歡了這麼多年的詩詞，說不就不了，再接，竟像個門外漢一樣一竅不通，這些讓王氏清晰地覺到，自己大半輩子都白活了。

若是當初不嫁給崔譽呢？

王氏腦海里忍不住冒出了這個念頭，若是不嫁給崔譽，會不會有比這更燦爛明的一生？

興許會吧。

又興許不會，這種事誰說得清呢。

盡管知道不應該這麼想，可伴隨著這些時日發生的事，讓真切地開始往這個方向考慮。

一名為懊惱的緒在心頭蔓延。

為什麼不早一點想起和離？

如今才知道，口中所謂的為幾個孩子忍讓，實際上給這幾個孩子也帶來了很壞的影響。

他們都能看得見這個做母親的痛苦。

可對他們而言，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痛苦卻無能為力，對他們而言是多麼難過的事？

王氏心頭開始自責。

可是轉瞬又想，如果早點和離，就沒法持思言和九娘的婚事，如今的這個時機剛剛好。

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意呢？

崔窈寧聽出母親的惆悵，出手抱了抱，“不晚，什麼時候都不晚，只要您肯改變。”

“您的年紀才多大，日后的好日子還長著呢，您覺得寫不出來是因為您已經被拘束在這個院子里太久了，日后出去多走走就會有靈氣了。”

“從前不會也沒什麼，日后再學就是，何況您本來就會這些，只是這十幾年暫時耽擱了，要是您想找回這些記憶，不是很輕松的事嗎？”

說到這里，又挽了的胳膊，小聲埋怨，“我才知道母親從前是那麼厲害的才，可母親竟然半點都沒教給我們，我也想當小才。”

王氏聽得怔住。

兒的語氣帶著幾分理所當然，好像從頭再來，是什麼輕而易舉就能夠做到的事一樣。

還有后面那句——

王氏聽到說到‘好厲害’這句的時候充滿了驕傲崇拜，是真心認為自己的母親很厲害。

不是什麼清河崔氏的長房主母，是王婉珺。

那個小有才氣的太原王氏。

王氏的五臟六腑好像被浸泡在酸水中，碎住，整個腔都充斥著那酸脹的緒，眼圈微微有些泛紅，別過臉，沒在面前落淚。

怎麼可能看不出九娘這些話的用意。

無非是怕難過，說這些話來哄高興罷了。

正是因為聽得出來，王氏才覺得心里好容，實在很幸運，擁有了這幾個的孩子。

王氏回抱住了，在心里鄭重地謝過他們。

知道，一旦開口告訴崔窈寧，會讓覺得不好意思，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還有些好面子呢。

王氏止住思緒，輕輕點了下的鼻尖笑說：“哪里是我不教你，是你從前的子骨太差，念書這樣費心神的事我怎麼敢讓你去做？”

“別說是我，就是你祖母知道了也不會允許。”

頓了頓，目落于失的神上，王氏還是改了口：“若是你如今覺得興趣，我倒是可以教你，只是這實在是一件很枯燥的事，你不要嫌煩就好。”